一片脏乱嘈杂的后厨里,地上满是油腻的泥垢,闷热的空气里食物的饭香味又夹杂着肆意蔓延的汗水和狐臭味,有一种让人窒息难受的味道。
“25桌,加一碗炸酱面!”
“3号桌的米饭怎么还没上?快点,客人在催了!”
“4号桌客人吃完了,赶紧去收拾桌子!”
服务生抱着垒起来高高的碟子,放在了洗碗槽旁边,又急急忙忙小跑了出去接着干活。
镜头转换。
扎着高马尾的至安拿起一旁的碟子,将碗里的残羹剩饭倒进洗碗槽里,重复洗碗这个机械动作。
至安面露菜色,嘴唇干涸裂口,双眼大而无神,为了生存苦苦挣扎着,看起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服务生又抱来了新换下的脏盘子放在了至安身后的桌上。
至安闻声,面无表情地转身。
她的双眼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如同深潭那般平静无波。
盘子上放着一块咖喱鸡排,很显然是客人没吃完剩下的。此时至安浑浊的眸子忽然有了一丝清明,她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员工,发觉四下无人后,便大胆拿起旁边放着的塑料袋,把鸡排装进袋子里后,像扔垃圾一样顺手扔到柜子下。
那是她的顺来的晚饭………
整个过程非常熟练。
一看就知道她做过很多次了。
然后,又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开始洗碗。
双颊凹陷,一脸倦容,煞白的面色,仿佛不用开口说话,大家就能看出至安悲惨的身世和艰辛。
她过的一点也不好,就算拼尽全力,人生也还是一片乌云。
“咔!一条过!“
导演叫停,现场工组人员停下了手上的拍摄任务。
后厨嘈杂的做饭声和碗盘碰撞声太乱了,如果不扯着嗓子大吼,声音根本就小到听不见。
李知恩真的没注意到现在已经结束拍摄了,仍然保持剧中的动作,继续刷碗。
“至安Xi?至安Xi?“导演见她没反应,又扭头跟郑韩特大声道:”IU经纪人,麻烦去叫下至安,她好像没听见。“
“好的好的导演nim。”
郑韩特侧身从狭窄的后厨过道上挤了过去,弯腰凑在知恩的耳边,拉住她的手臂。
“知恩呐,收工了,今天的拍摄结束了,咱们换衣服回家吧。”
知恩木然。
郑韩特见状,明白了,她这是入戏太深了。
这种时候如果强行打断演员入戏的状态,势必会对其产生情绪性心理障碍,进一步激发演员本身就潜在的心里隐患。
如果快速出戏,演员仍然接受不了强烈的失落感和不适应的话,就会产生一种灵魂被割裂的感觉。更糟糕的情况是,要是无法恢复到生活中本身的身份,患上精神疾病的几率会大大升高。
所以郑韩特默默地远离知恩,试图给她足够的空间来舒缓情绪。
灶台上吹来淤闷的风,吹动了李知恩额前的鬓发。
李知恩逐渐回过神来,心中苦涩。
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是苦痛悲惨的人,是永远不可能理解底层人民艰辛苦逼的生活的意义。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家道中衰负债累累的人,是永远不会真正体悟到弱者的人生现实和心理世界。
恰好李知恩经历过,在她甜美可爱的样子背后,实际上她什么都明白得很。
幼年不幸、恶评不断、钟铉离世。
这些都给了李知恩一个契机,一个把自己确确实实带入到李至安这个角色的契机。
她知道任由自己忧郁低落情绪肆意游走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却仍然放任不管。
像弱者一样感受世界。
这才是诠释李至安最好的办法。
…………
陪在李知恩身边这么多年,郑韩特早已把知恩当作比自己亲妹妹还亲的亲人。他很担心她的状态,却无能为力,只好下班后给金正赫打电话报信。
长久以来,李知恩都是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金正赫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走进她的心,让她暗自伤神的时候不至于如此孤独。
可意外的是,金正赫并没有像郑韩特预料之中那样,像白马王子一样突然出现。他的反应很平淡,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是为了安慰郑韩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李知恩。
郑韩特温怒。
但是碍于金正赫的身份,他没有办法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这下还能怎么办?
除了保障好知恩的后勤工作,他实在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