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
前一天还能笑着跟人打趣的人,第二天就能安静地睡着了,从此长眠不醒。看着外公的照片从彩色变成黑白色,金正赫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还以为命运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
外公走了,当年那个狼心狗肺的小孩也长大了。
老人去世的第二天,金正赫才一一通知了家人朋友。在最后一刻,真正陪伴在外公身边的人,其实只有外婆、金正赫、还有舅舅三人而已。
儿女们都已经成长到不需要他担心的程度了,都各自组建了自己幸福的家庭,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特别嘱托的事情。除了金正赫,他别无牵挂。所以外公想走的安静些,不想被打扰。
不久,父母和表哥一家人赶到老家,纷纷痛哭流涕。
在整个葬礼上,金正赫是唯一没有哭的家属。如果不是他沉着稳定地安排整个仪式,不知道这里到底会有多么混乱无秩序。
半岛是基督教大国,通常情况下会请神父主持葬礼。但外公外婆是老一辈人,保留了很多旧的习俗,所以按照外公生前留下的遗嘱,追悼会办成了土洋并存的形式。
既有神父,又有半岛的地方神巫。
最后,追悼会在谭阳市里最好的一家殡仪馆举办。
来来往往的不仅有外公生前的好友熟人、商业合作伙伴,连金正赫在娱乐圈里的朋友也来了。
柳熙烈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到。吊唁逝者之后,他心疼地拍了拍金正赫的手臂以示安慰,希望他早点从伤痛里走出来。
这天的天气格外寒冷,春寒倒也来的正是时候,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股凉进骨头里的寒冷。
就在全场肃穆庄重的时候,一段外公生前就录制好的告别音频却让大家的心情变得轻松了起来:
“如何种出有外公味道的紫罗兰?”
“一株小幼苗,一捧我亲自挖的土壤。”
“一束饱满温暖的阳光,一点清凉纯净的山泉水……”
音频里外公的声音变得更嬉皮了:“你以为就这样够了吗?不不不”
“最关键的还是要有我对夫人的一腔热爱,嘿嘿。院子里的每一颗花草我都亲手栽培过,春来秋去,寒来暑往,我…不曾离开。”
外公从不会说如此肉麻的话,今生是第一次。
站在遗像旁边的外婆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嘴角轻扬。
金正赫已经憋回去数次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他眨巴眨巴了下眼睛,转过头去撇开众人的视线。
李知恩来了。
一身黑衣,脸色惨白,比起沉浸在痛苦里的亲属也好不到哪里去。金正赫与李知恩相互对视,千言万语都寄托在了这道目光里,她懂他的悲伤。
按照半岛习俗,丧主和前来吊唁的人要相互跪地鞠躬。做完这些仪式后,李知恩正要转身离去,却被外婆拉住,引领到了一排亲属的身边。
她郑重地把知恩的手交到了金正赫的手上。
外婆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旁边的亲人们,也默认了知恩的加入,直接承认了她的地位。
以金正赫未婚妻的身份,名正言顺地站在这里陪伴他。
知恩动容,历经千辛,没想到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获得金正赫家人的承认。
尽管如此,本应该高兴的金正赫,眼里却依旧无光,神色黯淡。外公不光是自己走了,好像也意外带走了金正赫的三魂六魄,他的样子看起来和日暮西山的老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本该有的生机,像烛火一样在众人眼前熄灭了。
知恩无言,她悄悄地靠近冰冷的金正赫,把右手插进他的大衣兜里,紧紧握住衣兜里他的大手,把一切都交给他。
时间走的很慢,深夜终于降临,前来吊唁的人也变少了。金正赫送走情绪低落的父母和妹妹,又折返了回来,打算继续守灵。
漫天的阴沉中只有一处灯火辉明,从殡仪馆外漆黑的走廊望去,仿佛只有灵堂那里才存有生机。
“累了吗?”金正赫润了润干涸的嗓子,艰难地吐出了今天对知恩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