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雪——” </p>
“签上你的名字,”肖天雪如同前日,心中再一次褪尽了对他以及他全家的情意,连想要安慰她的韩梦瑶,都被她冷冷拂在一边,然后说,“我确实也该走了,本就拖拉了半年。” </p>
她冷冷凝视,直到他受不住压力,执笔,颤抖着写下“孟神山”三个字。 </p>
柳茜儿张望了一眼,休书就被肖天雪一把夺去。 </p>
肖天雪让文竹把休书拿去,文竹拿着休书,又是生气,又是悲苦。肖天雪温和一笑:“不要哭,人人都要我们难过的时候,我们哭了,只会让人家更加开心,更加痛快。”替文竹擦了擦泪,又柔声嘱咐:“你去把我的东西顺一顺。”待文竹去内室,自己转回身,先冲老夫人磕头,口中道:“多谢娘,从进门那一刻到如今,对我照顾颇多。”站起来,又向韩梦瑶万福:“多谢表小姐,一直视我如亲人,陪伴我,才让我在这里的每一天过得都十分开心。”面对柳茜儿,她冷然:“夫人对天雪的给予,天雪此生,没齿难忘。” </p>
等文竹从内室出来——文竹从内室给小姐和自己各自收拾了几套衣服,分装了两个包袱,肖天雪自己接过一个包袱,又接过文竹为她拿来的一把剑,对孟神山拱手:“青山虽不改,绿水亦长流,但与君一别,此生都不必再相见。” </p>
不顾老夫人的阻拦,孟神山疾步追出。一直追到玄门外面,四下里全没了其他人,孟神山方才剖白所有心迹:“天雪,你不要走。你我都知道,你怀的孩子只可能是我的,不可能和其他任何人有关系。” </p>
“但你就是不能去解释。” </p>
“天雪,你该懂得的。娘知道柳碧云的事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茜儿会被赶出去,她和你不同,她无依无靠。又惹上了血煞门,如果她此刻离开玄门,血煞门的门主吴震威一定会因为不能再从她身上得到好处,而不放过她。吴震威在关外,是出了名的杀人如麻。一手纯阳融血的功夫,他会让茜儿生不如死” </p>
“那就让我去背那所有凄惨的结果,好像现在。” </p>
“天雪——” </p>
“你要让我顶着万人的唾骂,然后和孩子委曲求全继续留在你身边?” </p>
“你这样走了,以后孩子生出来,你也好,孩子也好,不还是要遭人议论?” </p>
“那也比还没生下来,就被柳馨园的夫人仗着门主无条件宠爱恣意欺负强!”肖天雪把竭力要挽留自己的他推开到很远,“孟神山,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没种。”她拔出剑,指着他,痛心疾首,满目恨意:“就算我的孩子从一生下来就被嘲笑没有爹爹,总不会再陷入像今天这样的是非。柳茜儿要的,我懂,你也明白。是你要给她所有,那也请你干脆放开应该放开!” </p>
收了剑,肖天雪余光看到不远处有块大石头,因见孟神山还不死心,便走过去,按了一掌在那石头上。 </p>
那块石头被按过之后,起初也未见得怎样。但是,等肖天雪转身,和孟神山说话:“我和你已然恩断义绝,你认为你我之间还可以拥有什么,就请像这样,在你心中自行毁灭!”石头的表面突然出现无数小点,接着,从里面爆发出来巨大的力量,一块完整的石头,上面部分猛地崩裂,石屑和尘土一起飞扬。 </p>
孟神山瞠目之际,肖天雪傲然转身。留下一句“所有的一切,都请淡忘”,肖天雪携带侍女文竹,决然而去。 </p>
三日后,柳馨园里,柳茜儿收到一封飞鸽传书。解开鸽子脚上的竹筒,展开里面的纸条,上面简单留了两行:陈家集七丈原枫叶如火观景坡。问过漱儿,漱儿说:“十五里外是有个陈家集,七丈原的红叶坡上种满了枫树,此刻却是如火一般,好看得很呢。” </p>
因为字迹和之前收到的传书一模一样,柳茜儿便不疑有他。销毁纸条,吃过午饭,又派人去前面瞧了一下门主的动向,去的人回来报:“门主正和才回来不就的成大护法议事。”一切如常,她顿时放心大胆,命人备车,尔后乘车前往陈家集七丈原的红叶坡。 </p>
诗人曾这样写:“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红叶坡的红叶,鲜嫩、热烈,便是这样的情景。如果抛开世俗的一切,简单就做一个单纯的女子,穿了一件淡青的衫子披一件粉红色斗篷的柳茜儿,此刻穿行在如此美好的环境里,同样是人间极为难得的胜景。 </p>
可是,人美如斯,其心不知何时起就已经坏了。 </p>
当柳茜儿终于找到坡上一处房屋,推门进入,触目正厅端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确认了在和成大护法议事的丈夫孟神山,她固然吓得脚软,孟神山站起来,熟悉的二目中射出来的目光,从未有过,如此冰冷。 </p>
“茜儿你也有雅兴,到这观叶别苑来?” </p>
“呃……”柳茜儿支支吾吾,好半天,方才强笑:“是观叶别苑吗?噢,是啊,正是观叶别苑。我知道这儿有正当时的红叶,二月春花般美不胜收,特来赏看。” </p>
“看到我,你却意外得很了。” </p>
“我,我……”嗫嚅着,柳茜儿嘴唇不停颤抖,半晌才能接下去:“看到你在这里,我当然非常高兴。” </p>
“你本来想在这儿看见谁?” </p>
柳茜儿再也站不住,“扑通”坐在地上。 </p>
孟神山的脸略白了一下,不过,极大的惊吓显然已经扰乱了柳茜儿的思绪,想当初只是多问了几句,便能将“胎气大动”的戏码表演得那么真实的她,这会儿完全忘记了她其实还是可以使出那会儿纯熟使用的杀手锏。 </p>
她的胎没问题。 </p>
孟神山的目光重新变回犀利。 </p>
柳茜儿承受不了,捂脸痛哭。“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她把一切都说出来,“本来我知道自己怀孕了,很开心。但是没想到,嘉禾园里那位,那会儿居然也怀了孕。” </p>
说到那时候,柳茜儿真的很悲愤:“我和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她和你在一起又才多久?为什么,她怀孕的日子居然比我还要提前?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嫁给了你,没有做成唯一的正室夫人,怀个孩子,都要落在肖天雪的后面。我是庆云楼的出身啊,神山,如果不逼走肖天雪,我的孩子抢不到长子的位置,甚至可能因为得不到娘的承认,最后会变成庶出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p>
“你知道名声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多重要的东西吗?”孟神山质问她。 </p>
柳茜儿先是点头:“知道,我知道。”继而不愿就此屈服仰起脸,哭叫:“她不是肖振东的女儿嘛,这一点点损失对她来说,又能算什么?” </p>
“茜儿你太让我失望了。”孟神山终于真切倒出压抑在心里很久的这句真话:“从借着她和我没有圆房这个理由开始,减少给嘉禾园派下人,减少给嘉禾园发月钱,你让人责打她的陪嫁丫头,又把她罚跪在你的面前。我违背了对你的誓言是我不对,但是,你对她做的事情又何止怨恨这么简单?你知道你勾结上可以对付肖家剑的那个人是谁吗?关外血煞门的门主吴震威啊!” </p>
柳茜儿显然并不了解其中的厉害,闻言愣愣出神。 </p>
“我在引凤楼找到天雪的时候,是他把天雪从二楼扔下来。如果当时不是我在,是别人,迎面想抱住被吴震威扔下来的人。你知道后果吗?血煞门的武功叫融血功,不是雪花的雪,是人血的血,纯阳路子,但是极其阴狠。碰到练阴功的人,直接便会融了人的血液,而像我是练金刚内力的,和他的融血功路数一样,功力相碰,会合为一体。我的内功不足以抵挡这么强的力量,那么,我自己就会失血,失血过多会死,这你该知道。而天雪,她更是前途难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