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自己的话会让梁母心软,可如今看来是不成的。
梁墨珏只好叹了口气,起身对梁母作了一揖,“那儿就请母亲原谅,我是必须留下月白不可的。好了母亲,如今夜深,我便先回去休息了,也望母亲早点入睡。”
不留下让梁母开口的机会,他一说完话,就转身离开了。
梁墨珏毫不犹豫的离开,让梁母指着他背影的手颤了颤,她捂住心口,只觉得被气得不轻。
“他这是什么意思?长大了,就不愿听取我这个母亲的话了?”梁母转头看向容云,气得头疼,她狠狠一拍桌,起身就向内室走去,并道:“拍一封电报给玫儿,如今我是管不动她弟弟了,让她这个做长姐的回来好好管教他!”
容云跟在身后,无奈地应了声是。
梁墨珏离开梁母院中,去往月白屋里时,正巧碰上了要回去的张大夫。
“张大夫,月白……如何了?”一见到他,梁墨珏赶紧将人拦住,问起月白来。月白受了棍子,他实在放心不下。
张大夫背着个药箱,旁边跟着送他出府的小厮,如今见到梁墨珏,便说:“月白姑娘身子本就亏空,如今挨了打,怕是要落下腰上的病根,以后受不了寒也提不了重物。只能一辈子用滋补的药养着,否则,怕是难以长命……唉!”
一段话入耳,梁墨珏点了点头,“知道了。我现在便去看看她。”
月白屋檐前的电灯亮着光,梁墨珏到的时候,正好见到玉杏并兰喜两人从屋中退出,并轻轻地关上了门。
他也不避讳,径直上前,玉杏兰喜见到他也不惊讶,各自行了个礼。
“如何?”他不说别话,直截了当地问了,月白的伤势,是他如今最紧要的牵挂。
玉杏讲道:“伤了腰,所幸老夫人院内的人没下重手,张大夫说了,好好休养十日半月的即可恢复。”
按旧时的规矩,犯了规矩挨棍子的,哪个背后不是血肉模糊,甚至有断了气的。
玉杏听过她娘说,梁府往前两代,还是大清朝的时候,就有背主的小厮丫鬟活生生在棍子下断了气!
得亏这回容云劝了,月白只挨了七棍,其他人又惦记着梁墨珏,手下力道也轻,才让月白少受了些痛楚。
可即便如此,她身后仍旧有着血肉模糊,刚刚玉杏才给她上了药,让她好好休息,这刚和兰喜要走时,就遇见了梁墨珏。
“你们也回去歇息吧。”梁墨珏了解了大致情况,心里沉沉的,他朝两人摆了摆手,看见她们离远了后,才轻轻叩了叩门。
“谁?”
半晌后,门内的月白似是才听见叩门声一样,扬着声音问道,语气虚弱,全然没有往日的精神气。梁墨珏听在耳里,在寂静的夜中,他缓声说道:“月白,是我。”
门内也安静了片刻,当梁墨珏生疑时,月白才开了口,又是如往常般的语气,“是三爷呀?我这门没锁,进来罢。”
得了允准,梁墨珏这才推开房门,走进了屋中。
月白的屋中还点着烛火灯,桌上一盏,床头一盏,梁墨珏走近时,才发现月白的床前拉了床帘,雾蓝色的柔纱幔,她的身影在后头影影绰绰的。
“月白?”梁墨珏提高了声调,唤道。
那床帘后头的身影动了动,继而月白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现在不好行动,茶水在桌上,还烦请三爷自个儿倒水喝了。”
她身后受了伤,便拉了个床帘,方便玉杏给她上药。
“你……伤势如何?”梁墨珏也不上前,找了张圆凳坐下,倒还真按月白所说给自己斟了杯水,烧开了的凉水,他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
月白趴在床上,她脸搁在柔软的枕头上,隔着一道床帘,她也能看见外头梁墨珏的身影,答道:“还好,只是挨了几棍,没伤及根本。”
她说这话是为了让梁墨珏安心。
“你今儿为何不求饶?”梁墨珏又问道,若是按照梁母的性子,月白只要说软话求饶,梁母定然是会放她一马,不至于动怒成这个样子。
月白这么机灵剔透的人,理应是明白这个理的。
“……”月白听闻这话,默了一会儿,她不是没想过求饶,只是……
她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老夫人说啦,要将我逐出府去,发配给娘家表小姐那做陪嫁。若我讨饶,岂不是就答应了老夫人?”
归根结底,她就是不想离开梁家。
梁墨珏还是才知道这件事。
他赶往梁母院中时匆匆忙忙,与梁母又是一番谈话,却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陪房丫鬟?”他神色微变,这陪房丫鬟便是连有个正经名分的妾室都不如的,做着丫鬟的活,还要当着妾室的身子。
母亲竟然是要这样么?
可再一想月白的话,才知道她是为了不走才甘愿挨那几棍的,一时间,梁墨珏心间泛起无数的波澜。
“是我对不住你。”梁墨珏揉了揉眉心,这件事,本就是因他而起,若他能多在意一点外头的风言风语,也不至于传至梁母耳中,导致今夜月白遭了无妄之灾。
听见他的话,月白静静地趴在枕头上,半晌没有接话。
“其实……”她开口说道,又犹豫片刻,“其实,是我连累了三爷。三爷何必对我说对不住呢?”
她话语淡淡的,让梁墨珏怔了怔。
“如何说?”他放下手来,看着床帘后的人影,温声问道,眸色却沉了。
月白是没看见他的模样的,也无法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什么来,索性将自己内心所想讲了出来,“按老夫人所说,风波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在三爷身边,才让三爷难办事。更何况……若温府那头真因为我误了三爷的婚事,那就真的是我的罪过了。我留在三爷身边,是为了报答三爷数次救命之恩,不是给三爷添麻烦和烦恼的。”
她话说得坦荡,听入梁墨珏的耳中,反叫他沉默起来。
良久,他才问,“你心中真是这么想的么?”
月白躲在床帘后,她白着脸色,嗯了一声,又添了一句,“今日过后,我以后再留在三爷身边怕也是不合适……我也听老夫人说过,再过段时间,四小姐就要嫁进来了。”
在被玉杏扶回来的途中,她想了许多,如果真的因为自己会损害到梁墨珏,那她宁愿被发放到京郊庄子里头。
梁墨珏于她有恩,又帮了她良多,纵使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心思,她也不能误了他。
“……”梁墨珏眸中翻涌起万千颜色,他闭了闭眼,起身道:“你不必想的那么多。你只需要好好待在府中。”话音落下,他旋即离开,还关上了房门。
月白第二日就发起高热了。
这场烧来得突然,还是玉杏一早过去照顾她时才发现的,发现时,人已经烧得双颊潮红,嘴唇开裂,人也昏了过去。
经过上回,玉杏直接就开始用寻常的降温法子降温,又叫兰喜去药堂里抓降热的药来。
忙活了一个上午,月白的烧才退下去,人也醒了。
“玉杏……”她躺在床上,腰上仍有疼痛,但比起昨夜已是好了不少,尚可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