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的车很少,雨水不大也不小,五车道的高速公路笔直通向天的尽头。
柏林之音喇叭里披头士乐队的《freeasabird》正唱到高潮。
数字音频处理技术成功留存住了时间,这首1996年的摇滚乐里的嗓音听起来还是当初那么青涩而热烈。
道路的一侧是粉白色的海滩与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浪拍打在侧方的沙滩上,泛起晶莹的泡沫。风透过车窗的缝隙打在脸上,雨水里潮湿的空气带着丝丝猩咸的气息,粗犷且幽邃。
身体另一侧坐着的是一位令人惊叹的女孩。
太阳镜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能看见白瓷般的脸颊和脑后栗色的发丝。
她双手握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跟随着音乐哼唱乐曲。
女孩大概只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带着风华绝代的美丽。
用风华绝代四个字来形容一个年轻女孩非常不妥当,因为风华绝代四个字并只是带表一种举世无双的姿容,更需要的是一种岁月沉淀、光阴洗涤后才可以留下的优雅与从容。
但至少这一刻,这就是荀子忧的直观感受。
昨晚那种不似人间的惊艳刺激后,现在他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身侧少女。
明代的文学家冯梦龙曾说,所谓美人者有二,一为骨相美人,一为皮相美人。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身旁的少女,荀子忧觉得很难说她到底是骨相美人还是皮相美人。她的美不似凡人,一头润泽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了简简单单的马尾。
几丝不受约束的发丝被车窗缝隙中露出的风吹起,飘逸在荀子忧眼前,让他的心底痒痒的。
这种美是一种不似凡人的美,高不可攀,带着一两丝庄严和神圣的意味,固然动人心魄,又容易让人心生畏惧。
如果不考虑今天理应登上回国的飞机的话,这样的旅行荀子忧愿意一直走到永远。
“你好?”从昏迷中清醒的他试探性的打招呼。
“嗨,阿芙洛狄忒。”女孩落落大方的回应。
“阿芙洛狄忒,这是你的名字么?”
阿芙洛狄忒翻了一个甜美的白眼,荀子忧问了一个蠢问题。
“好吧,我以为女神你会有一头金发。”荀子忧试图用玩笑驱散尴尬。
对方又翻了一个白眼。
于是,车里的气氛显得更尴尬了。
阿芙洛狄忒是神话传说中爱与美的女神。
她以一头金色的头发和白瓷般的肌肤和完美比例的身材而闻名,传闻中在大海的泡沫中诞生。
无论是国人还是老外,荀子忧从没有见到过有人敢于用神明的名字来命名。这样的名字向来很难驾驭。
按照荀子忧家乡的习俗,一个孩子的名字如果取的太大,本人压不住的话就容易遭殃。
民谚——“贱名好养活”就是这样的道理。
然而,荀子忧并不质疑身边的少女担不起这样的名字。
对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真的就像是爱与美的女神重现人间。
“我一定不跑,见识到了这一切,你赶我走我都不走。”荀子忧很清楚自己俘虏的身份,他对着阿芙洛狄忒请求,“但请让我给爸爸妈妈打一个电话。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我现在平安无恙,否则他们一定担心极了。”
阿芙洛狄忒没有回应。
正当荀子忧要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她才说:“你说昨天晚上的秘术是你释放的。”
“秘术?”荀子忧想了想,“我不知道秘术是什么,但昨天晚上我似乎是劈出了一道莫名奇妙的风刃。”
“想清楚,如果你说的是假话的现在退出还来的及。为了莫名奇妙的好奇心没必要付出这些代价。”
“退出?退出是什么意思。代价,那又是什么。”
少女口中的每一个词荀子忧都听得懂,可拼起来,他完全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
阿芙洛狄忒拨动转向灯并入超车道,深踩油门。
梅赛德斯aga45s的发动机发出悦耳的声浪。轮胎的轻微打滑和车尾后部排气管收油回火声里,这辆紧凑型的两厢小车灵巧的超过了一脸又一脸慢车。
荀子忧被推背感压在椅子上。
看着街道两边景物飞速的后退,他担心的拉住副驾驶上的把手。
这里有些国家高速公路限速在两百迈以上,而且梅奔的4atic(驱动系统)性能强大,但毕竟道路湿滑,一旦出现了推头或者钟摆很难救的回来。
阿芙洛狄忒很轻松的驾驭住了这辆飞速奔跑的汽车。
超车道上的司机也十分有规矩的纷纷向右侧车道避让,这让她甚至在超过旁边一辆慢吞吞的老式富豪旅行车的时候还有功夫伸出一只手指向荀子忧膝盖前的手套箱。
“手套箱里有一颗蓝色的胶囊,它是强力的催眠剂,产生的作用包括逆行性清除过去24小时左右的记忆。
失忆不是往脑袋上敲一下就可以做到的,也不是影视剧中所谓的催眠能轻易达成的事情。
现实生活中由外力撞击导致的失忆十分少见,也不可以特定的清除某一段记忆。”
阿芙洛狄忒解释道:“医学上的遗忘按照时间方向可以被称为顺行性遗忘、逆行性遗忘和进行性遗忘。
短时间逆行性清除记忆较为容易。很多轻微脑震荡就可以失去受伤时的记忆,不过这样的记忆清楚一般不超过一小时。
而你眼前的药剂可以清除24小时左右的记忆。你经历过的神秘事件应该还没有超过一天,吃掉那颗药丸就可以忘记这部分的记忆。
百分之七十的概率除偏头痛以外不会造成严重的后遗症。”
荀子忧拉开手套箱,果然在没有标志的药瓶中找到了一小瓶蓝色的药丸。
“还有这种药,我以为你们会像《黑衣人》一样用记忆擦除棒,剩下百分之三十是什么?”荀子忧问到。
“从来就没有记忆擦除棒这样的东西,人的大脑是极其精密的器官。目前没有任何技术能够单独擦除某一点,某一天或者某一件事上的记忆。”阿芙洛狄忒不满意荀子忧玩笑般的态度,她认真的说道,“如果托的时间太久,最后发现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就必须要大段的擦除有关的记忆。
必须提醒你,那可能造成的恶劣后果要远远的超出蓝色药丸最坏的百分之三十可能性很多。”
“什么样的后果。”
“颞叶切除手术,具体后果可以参照乔治·格林兰。”
荀子忧没有在口袋里摸到手机,就调出车载电脑搜索乔治·格林兰这个名字。
连接着互联网的车机系统显示,历史上这个人是一位癫痫症患者,接受过海马系统切除手术后,智力和感知力都正常。
他记得36岁以前发生的大部分事情,但是36岁以后他永远只剩下20秒左右的记忆。
乔治·格林兰会拿着报纸反复一整天,每一次对于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互联网上称呼这个人为“凝固在36岁”的人。
“真可怕。”荀子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