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忧也确实困了,炼金之人号噪音大归大,飞行中气流形成的空气垫让它比帆船平稳的多。
固然引擎工作声响的如肉联场正在被宰杀嚎叫的猪,把隔音耳塞塞紧后他还是沉入睡梦。
等被水面的振动惊醒,高频气流啸叫消失了,炼金之人号已然从空中落入水面,在平整的大海上破水滑行。
抬起手腕,手表上时针刚刚转过半小格。
“我们就快到了。”阿芙洛狄忒早已把头上隔音耳塞推下,挂在脖子两侧,侧头凝视远方海平面。
荀子忧舒展一下腰身,骨节抻动发出咯咯脆响,货仓里改装的坚硬座椅硌的脊背不舒服。
他也随着阿芙洛狄忒的目光看向海面,这时他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片大海的名字。
“还没有问,这片海和小说里一样被称作李登布洛克海?”
凡尔纳《地心游记》里,三人探险队里的李登布洛克教授率先发现地下海的存在,并把这片位于地底深处的广阔海洋用自己的名字命名。
“不,首先发现的命名权可不属于李登布洛克,早在儒勒·凡尔纳来到希望岛之前,这片大海就有了名字,我们把它称作咸海。”
咸海,咸水海洋,命名风格简明直接。
世界上只要是海,又有哪片不是咸的?
“倒是言简意赅。”荀子忧摸摸潮湿的头发,发丝间有轻微的汗迹。
睡梦中好像做了个噩梦,醒来后他又什么也记不得。
“最开始它有别的名字。”
阿芙洛狄忒伸出手抚摸着冰冷的玻璃,远方天光披洒在海面,水波在光线中被点燃。
奇妙的气候现象折射进女孩琥珀色的眸子里,好像红莲业火在天边燃烧。
“咸海最初的名字叫做苦海,贤者大人认为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悲伤了,所以把它改名叫做咸海。
而我们的基地,阿奎斯之盾炼金防御体系——过几分钟你就能见到它。直到今天,那座基地仍然被人们习惯性称之为火宅。”
她梦呓似的语气说:“似死火丛生,炎炎漫漫,众苦充满,炽然不息。”
“那我想,有关这个名字,一定发生了很多值得记住的故事。”荀子忧挑挑眉头。
苦海与火宅,世间无尽的烦恼与苦恼堆积在一起的地方。
人们会用轮回火宅,沉溺苦海来形容不得超脱的苦恼人生。
一个被称作苦海的海洋,有关它的悲伤堆起来也应该像是海一样。
女孩叹息,“非常多,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多。这座海洋里流淌的不是水。根本就是男人的血和女人的泪才对。”
荀子忧随着阿芙洛狄忒的目光看向外面。
他陡然发现天空中光线相比刚刚入睡时分已经黯淡了好几分,称不上黑暗,大概是丁香郡五、六点时分的天光。
“这里也有明暗之分?”荀子忧惊奇。
“火元素聚集受地月潮汐影响,海水每天都有涨潮退潮,自然天光也就会有明暗分别。”
“看那里。”
女孩视线落在远方的地平线的尽头,眼眸中似乎是在期待什么。
“那里有什么?”荀子忧眯着眼睛,他只在看到了茫茫的海面。
“稍等。”
阿芙洛狄忒抿着嘴唇,舷窗外映照的辉光中女孩的脸蛋是半透明的。
不是那种能看见青紫血管的半透明,她的肤色近乎于一层纯洁的,干净的,将融未融的落雪。
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土反着光,像是天使身边散发的圣光带,模糊了皮肤与空气的界限。
阿芙洛狄忒的眼神也像是天使。
那种期待的,梦幻的,充满希冀的眼神是此前荀子忧从未见过。
无论是通向地底的古董电梯,地下的海与会飞的船……面对让普通人惊叫的一切,阿芙洛狄忒都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对她来说,这些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显然已经习惯这里的一切。
除超能力和超凡美丽的部分,很多时候,荀子忧感觉自己在和一个性格傲娇的邻家少女交谈。
而此时对方脸上渴求,柔弱与期待让她极为神似荀子忧在美术馆见到的悲悯圣母画像。
半人半神。
荀子忧没来由的屏住呼吸,怕自己口鼻间喷涌出的气流扰动这幕梦幻似的美丽。
“还要几分钟……来了。”女孩素手轻敲窗户。
不需要阿芙洛狄忒提醒,他也看见了眼前的海岸线上的巨大雕像。
“那是什么!”
百米高的巨大雕像立在水波中,雕像头戴王冠,有四支手臂,四张脸,坐在莲花宝座上,黑白二色的长短须从脸侧垂下,迎面像右手持莲花与数珠,左手则军持。
身边有天鹅车和孔雀的造型。
“古印度婆罗门教里的大梵天的雕像。《吠陀经》中的三大主神之一。”女孩的声音非常虔诚,“传说是一位非常灵验的神明,是精神世界的掌管者。
在古代印度的神话传说中,只要向大梵天诚心许愿,无论是神、魔、人。
他都会应允人们的愿望。”
“大梵天右侧则是总领天使的雕像。”阿芙洛狄忒指着在西北侧出现的第二座雕像。
总领天使和大梵天塑像几乎是一般大小。
只是他的雕像离炼金之人号地效飞行器航线较远。
荀子忧只能看见一个背生双翼,手持利剑指向天空的模糊投影。
“这样的雕像总共有九尊,分别是不同宗教体系里不同的神明。
在基地建立的时候,这里的初代先民来自震旦,天竺,贵霜,奥斯曼,拜占庭……等等世界不同的地方,于是我们就修建了总共九尊不同的塑像。”阿芙洛狄忒解释完后便不再言语。
她低垂下眼眸,双手合十,认真的祷告。
是在为她的老师祈祷?
荀子忧不知道阿芙洛狄忒祈祷些什么。
有一会儿他觉得阿芙洛狄忒低垂的眼瞳中仿佛要留下眼泪,但她没有。
荀子忧抬起头,看着怒海波涛里的神像。
这尊传说中有应必求的神像此时样子并不慈祥,夜晚的余辉为神像镀了一层融金般的光泽,好像是一座燃烧的怒目金刚。
……
炼金之人号停泊入港。
航船底部的舱门倒下,乘客们纷纷走下舱门。
“麻烦问一下,这……要怎么解开。”荀子忧不熟悉把他绑在椅子上的四点式安全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