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仙的故事很真实,也很感人,可这个天衣无缝的故事里,却有一个致命的漏洞。</p>
那就是湖中仙认为:能让殷婪的魂血有反应的,只有殷婪本人。</p>
这个逻辑本该没有任何毛病,可偏偏,殷婪身上有一个上古同命契约,能让魂血有反应的,除了殷婪本人,还有他的同命契约者。</p>
湖中仙不认识上古同命契约,更是一口咬定沐言祖是殷婪的转世,听到这话,沐言祖当即明白,湖中仙的话,不可信!至少,不能全信!</p>
莫说是池小鱼,就算是秦衣,都能隐约猜到沐言祖和公仪澈之间关系非同一般。若湖中仙真是殷婪的爱人,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殷婪还有一个等同于半身的存在?</p>
不过能持有殷婪的一滴魂血,湖中仙与殷婪的真实关系,倒是颇有些耐人寻味啊……</p>
湖中仙温和的面孔一瞬间冷了下来,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气息也缓缓变得绵长。</p>
沐言祖再接再厉:“前辈,殷婪的爱人其实另有其人吧,比如,那位创立了乐空学院的乐空仙子?”</p>
“你放屁!!”湖中仙猛地站起身来,破口大骂,声音近乎尖锐:“他爱的是我!跟那个贱人没有任何关系!”</p>
沐言祖心里哦吼了一声,居然还真跟乐空仙子有关系?他润润嗓子,表情上瞧不出丝毫端倪。</p>
“前辈,除了那些执念太深,滞留世间不肯离去的,天下生灵死后尽归轮回之地。你凭什么说你的族人们不入轮回?若你判断失误,他们已经轮回,你此行此举,岂不是害死他们以后又拉出来鞭-尸?!”</p>
这话对湖中仙来说简直诛心,更别说为了增强效果,沐言祖还动用了言灵之力,她气息不稳,身体微颤,细细看去,似乎连瞳孔都有些涣散。</p>
“我……我……”</p>
她“我”了半天,终是颓丧地蹲了下去,双拳握得死紧,放在额头两侧,眉眼紧闭,啜泣道:</p>
“我不知道……但我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族人们在我耳边哭泣……他们在质问我,为什么要把殷婪带回来,为什么要一个人偷偷逃走,为什么……不救他们……”</p>
沐言祖轻轻叹了口气,悲天悯人地道:“前辈,你魔障了。”</p>
“不!我没有!”湖中仙眼眶含泪,颤抖着说:“若族人们已经轮回,我是绝对不会去打扰他们的安宁的!可后来我在圣殿中发现了一本古籍,上面写着,因为桃源乡的特殊性,所有的族人只能在这里轮回,所以圣女永世不得外出,终生都要留在这里接引族人,可是我却……”</p>
“他害死了我的族人,他怎么能不把他们带回来呢……是他对不起我!!”湖中仙浑浑噩噩,语无伦次,嘶喊中泪水满面。</p>
她爱着殷婪,也怨恨殷婪,可心底的最深处,又有一个声音在说:真的?全是殷婪的过错吗?</p>
她无法接受自己断绝了族人们的轮回路,只能逃避地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殷婪身上。</p>
沐言祖说得没错,轮回路已断,她留在这里又能起什么作用呢?</p>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p>
沐言祖心情之复杂难以言喻,他原本只是想对湖中仙进行有目的性的思想干扰,可现在,他是真心觉得湖中仙可悲又可叹了……</p>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p>
殷婪是故意把湖中仙困在这里的。</p>
估计那本古籍,也是殷婪放在那里的。</p>
这可真是……</p>
沐言祖抹了把脸。</p>
也罢,正好省得他瞎编。</p>
“前辈,我斗胆问一句,你是什么?”</p>
湖中仙还沉浸在大悲大悸的情绪中不能自拔,闻言哽咽未绝:“……我是什么?”</p>
沐言祖问道:“你是人族?妖族?魔族?还是别的什么?”</p>
“我是……”啜泣戛然而止,湖中仙面上还是泪水磅礴,心中却是疑窦丛生。</p>
是了,世间生灵千千万,种族多如繁星璀璨,可他们桃源乡一脉,算是哪个种族呢?</p>
湖中仙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p>
“你问这个做什么?”</p>
“因为我很好奇啊。”沐言祖蹲在她前方一米处,一手托腮,表情闲适:“你的种族身份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否则殷婪怎么会在不能把你带在身边监视着以后,想尽办法也要把你困在这里呢?”</p>
湖中仙瞳孔微缩,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p>
沐言祖定定地看着他,目露怜悯:“你没听错,什么不入轮回,帮你寻回族人灵魂之类的,都是骗你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殷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你永永远远地留在这里不出去。”</p>
……</p>
湖中仙的气息断了一瞬,良久,她沙哑着开口:“殷婪……在骗我?”</p>
沐言祖点到为止,不再言语,留给湖中仙无尽的想象空间。</p>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湖中仙声音颤抖,声嘶力竭,怒极反笑:“他骗了我整整两千年!就为了让我留在这?呵,呵呵呵呵……”</p>
芥子空间突然整个地震动起来,不断有碎屑落下,周遭器物摆件均被晃动得摔倒在地,发出“呯呯嗙嗙”的碎裂声。</p>
“果然有两个阵眼!”卿祈道,“言祖,趁她现在精神紊乱,点穴截脉,封一破一!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