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阳很不给力。
亮瓦晴天的,但却呵气成冰。
屯子东南两里外公墓地。
几十只羊散布在一座座高矮不一,大小不同的坟包间吃着枯草,也有运气好的羊看到了贡品供果,上去就是对着冻苹果、鸭梨一顿啃。
王红兵侧躺在一个大坟包的南坡,墨镜下的双眼,瞄着二十多米外一座盖着画圈的新坟方向,哪里有二十几个人正在那一边悲哭一边烧着纸钱。
一百多米外的村道上停着六辆汽车。
就他的经验来看,这是三天圆坟的,也就是刚埋葬三天的,这户人家过的应该不错,不然不会来这么多吃。
当然,这家过的如何王红兵没兴趣知道,他感兴趣的是这些人之前拎的大嘟噜小嘟噜的袋子,这里边装的东西一定多。
看着那边的火焰小了下来,王红兵的嘴角不由开心的勾起,一会人走了,就可以大餐一顿了。
什么?
吃死人的供品?
重口味?
无所谓了。
这种事,王红兵七八岁的时候自打跟着太爷爷放羊起就开始干了。
九几年农村生活条件很不好,去城里也不方便,一年也吃不上几斤苹果,也只有大姑大姑奶们回家看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的时候才有水果吃,才有点槽子糕、牛舌头饼等糕点吃。
又或是在秋收的时候,有那些跑村蹿屯的水果贩子来,就可以拿着苞米粒子跟着换上几十斤的嘎啦苹果或是黄元帅。
虽然是死人上供的东西,但是,村里的孩子碰见不会有嫌弃的。
坟包他都敢趟,吃点死人的供品太小儿科了。
至于什么趟坟包就等于趟死人身上的忌讳,王红兵是一点都不怕,小时候是怕,但是已经习惯了,太爷爷和爷爷放羊的时候,就爱躺在这坟包上休息。
也没少吃供品,太爷爷都快九十岁,体格依然健朗,也从没冲到什么鬼儿神儿的,可见,吃供品睡坟包啥也不影响。
虎子蹲坐在王红兵脚下,也望着那边,很不安稳,时不时呜呜低叫。
王红兵用脚踢了踢狗屁股:“你消停点,等会。”
虎子回头望了一眼主人后,不情愿的趴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当车队走远后,王红兵扑楞弹起:“走了虎子,开斋啦。”
“嗷呜~”
虎子紧跟王红兵的步伐冲着不远处的新坟冲去。
王红兵看着坟头前供品,乐了起来,还真多,橘子香蕉苹果葡萄,还有两瓶酒酒还有烧鸡。
就他猜测里边躺着的九成是个老头儿,要是女性,应该会拿饮料来上供而不是白酒。
虎子看到烧鸡,眼睛都直了,嘴里的口水也嘀嗒了下来,虽然急切,却没敢上前,拿着脑袋一直蹭着王红兵的大腿,示意他赶紧分配吃的。
王红兵双手合十对着坟头叨咕:“已故先人再上,后生晚辈给您行礼了,您看您已经受用过了,这些被吸走了精气神的食物就馈赠给我吧,多谢多谢,跟您嗑两个头,就扯平了,您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嗯,就这么办了。”
说着他,跪下嗑了俩头,随后捡起不远处的食品袋开始装东西。
之前去城里是买了苹果橘子香蕉,但是他没好意思吃几个,有太爷爷太奶奶爷爷奶奶,还有两个姐姐三个妹妹弟弟,他实在不好意思多吃。
今天可以吃个饱了。
王红兵没有全部装走,除了烧鸡和两袋槽子糕外,他还给地下躺着那位留了一种水果留了一个,还有一瓶酒。
回到原来的坟头,王红兵盘腿坐在地上,把东西放在眼前,捏了捏烧鸡,还不错,估计刚才那些人烧纸太多的缘故,烤鸭居然还有有些热乎乎的。
他撕下鸡腿咬了一口。
“嗯,虎子这烧鸡味道还不错,嗯这鸡脖子给你。“
他撕下鸡脖子丢给了虎子,虎子一口接住,嚼了两下就吞了进去,随后冲着王红兵又叫。
“没出息的样,你不知道好好嚼嚼么?”
王红兵又撕下鸡屁股丢了过去,随后拧开白酒盖子灌了一大口,倒不是他爱酒,而是有些渴,而且冰天雪地的喝口白酒,能热乎点。
又啃了一个鸡腿后,半瓶白酒进去了,他把酒瓶一扔,剩下的无腿烧鸡也全部丢给了虎子,虎子高兴的直想叫爸爸。
王红兵宠溺的用力楼蹭着虎子的光亮的后背,手掌摸蹭完手背继续摸蹭。
随后拿起橘子一个个剥开丢进嘴里,五个橘子暂之时就被吃没,随后又是苹果,吃了三个苹果,剩下的全让他给了虎子。
这东西吃可以,却不可以带回家里。
不然,晦气!
夕阳西坠。
王红兵起身踢了一脚虎子屁股:“虎子回家了。”
上一秒还躺着消化食的胡子,嗖的蹿起,嗷嗷吠叫向着远去跑去,开始圈养,一时间咩咩咩和汪汪汪在坟地里此起彼伏。
几百米外的村道一辆军绿色的三棱帕杰罗从南向北驶去。
王红兵瞄着车子眼睛一亮。
“老叔的车?呵呵,老叔这次回来不知道能不能带回来好吃的。”
想到这,手里的大鞭子一甩,加快速度驱赶这羊群往家跑。
帕杰罗里。
”老叔,那边有羊群,是不是红兵啊?”
王志超扭头看着右变树林和道上小跑的羊群,又看看狗子和那熟悉的帽子,笑着道:“是红兵,这是放羊回来了。”
“啊?是红兵啊,哈哈,老六这什么造型啊。”赵楠几人没心没肺的大笑。
赵楠几人看着也觉得很是新奇有意思:“老叔,停车,我们下去。”
“下啥车,外边怪冷的,先回家里,一会他就回来了。”王志超道。
”老叔你就停车吧,老三相机呢,相机呢拍几张回头拿回去给同学们看,哈哈哈,老六这身衣服太搞笑了。”李嘉尚道。
王志超笑了笑,来到路口,点了几下刹车把车停在了道口,几兄弟开车门就要下车。
“等等,等等,先别下车,一会这小子过来,吓他一吓。”凌波坏笑道。
“这注意绝妙,就这么办。”
“哎,老大你把车装打开,我抓拍几张,你这太碍事了,你坐我这边儿。”
谢逸飞和赵楠相互换了个做,把单反镜头放在车窗上沿,对着远处的羊群和王红兵,构好画后,按下快门。
覆雪的大地,零零散散支起的枯折秸秆,光秃秃的杨树林道,一群急速行走的羊儿,一只驱赶羊群的狼狗,一个带着古代帽子,穿着皮大衣的复古羊倌。
这样的画面太有意境了。
谢逸飞的心里无比的悸动。
虎子先一步跑到车前,来到主驾人立而起,冲着车里的王志超发贱似的嘤嘤嘤的哽叽哽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