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倒是与野心无关。」箕胖子倒是首次皱起眉头,做凝重状,「岂不闻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实是时局变动,为求自保的无奈之举吧。」
疫鬼勾闻言,眼皮跳了跳,却仍未松口:「箕阁主此言当是危言耸听了吧。」
「哪儿的话?以刁老哥和邹老哥的超凡见识,焉能不知此界动乱将至?」
箕胖子瞪大眼睛。一脸激愤,开口便是滔滔不绝:「眼下。散修盟会起于北极。纠集此界百万散修妖魔,一副同天下为敌的态势。而诸宗内部,西联和正道九宗面恶心不和。三股势力各不相让。彼此攻伐,堪称是通玄界存世以来,未有第二部第十四集第八章重压之大变局。
「咱们这些未曾拉帮结派的星散势力,活在三方夹缝之中辛苦点也就罢了。若是最后,一切恢复正常,自然最好,可如今散修盟会势力庞大,古音多年经营,使得此界散修妖魔与诸宗修上之间,矛盾仇怨日积月累,终于难以调和。
「万一此界形势有变,这些怨气喷发出来。亘古以来。诸宗并立的局势或将彻底变革,那时,西联和正道九宗都是抱成一团。或许能撑过去,而我等散户,又该如何适应那改天换地的震荡?又如何保证,你我宗门能在这冲击中,还稳稳站着,免遭灭顶之灾?」
在旁的李珣听得睁大眼睛,若非时候不对,他真要鼓掌赞叹了。
也许这胖子是故作惊人之语。可他这段话里,分明将古音最大的谋划条理清楚地交代出来。
此人的大局观当真是非同小可,这下,本己有去意的李珣。倒还真想听听,这厮接下来的手段。
闹腾了半天,眼下才是高氵朝之处啊。
第二部第十四集第八章重压疫鬼勾眉头跳动,显然心中有所触动,但面上却仍笑道:箕阁主未免想得太多了,世态虽有变化,可要说散修盟会能改换此界面目,也是太过荒谬。」
「要真说荒谬。俺也不否认。只是未雨绸缪,总比坐吃等死来得强些。风雨将至,总是不准备蓑衣的人吃亏。」箕胖子说着,忽地斜眼看过去:「话又说回来,要是说刁老哥你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我还真不相信。据我所知,贵宗在古音身边,可也是插下了人哪!」
「胡说,哪有此事?」
疫鬼勾刚说完,忽又省得箕胖子的意思,脸上颜色便有些阴沉。
「你是说那个?哼,她千多年便从寒玉勾变成玉散人的姬妾,成为妙化五侍中人,如今更己是一杯黄土,你何必扯到她身上!」
李珣立知,两人谈的是前些日子身珣在剃刀峰下的商侍。
箕胖子脸上倒是很惊讶的样子,他奇道:「怎么,原来你们和我们这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刁老哥忘了?妙化五侍中,排第二的商侍是你家师妹,而排老四的征侍,就是俺的小师姑啊!她当年也是被古志玄掳了去,不过,近段日子,倒是和宗门里恢复了联系。」
一言即出,旁边的三位,心中都是巨震,不过,李珣很快便觉得,这话里怕有不尽不实之处。
要说征侍的身分,他是信的,可因为有羽侍的例子在前,妙化五侍受到的禁制,他最清楚不过。
玉散人所卜禁制,其中根木不存在自动解除的可能,所以「恢复了联系」之类的话,其中恐怕大有值得深究之处。
究竟是征侍主动与宗门联系呢,还是恰恰相反。
正提神准备倾听下文。忽然明暗两处,四人都是心头一跳,先后生出感应。
李珣最为敏锐,瞬间便把握到波动的方向,扭头看去。只见暮色天空之上,先是星星点点闪动,数息之后,破空之声大作,虽是从一个方向过来。那音波却仿佛起自四面八方,凌压而下。
等到地面上的人们再看第二眼,整个天空都亮了
各色剑光汇聚成滚滚大潮,由北方而来,奔流向南,转眼。剑光大潮的前锋,便从诸人头顶碾过。而后继者仍源源不绝。扩散的音波前后相迭,使得大江之水翻滚震颤,连江涛声都被压得儿近于无。
数百?成千?上万?
李询无法计算。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壮观的景象。
他近日来一直以修为精进为傲,自以为可以纵横天下,无人能挡。然而此时他明白了,也许常态下的通玄界是这样,但在这由无数修士汇集成的宏伟力量前,莫说是他,恐怕就是钟隐,也要有多么远,逃多么远。
这一刻。古音所讲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最直观、最震撼的方式。展现在他眼前。
另一边,疫鬼勾的脸上,映着五颜六色的剑光。越显妖异丑陋。只是,他所有的感觉都已麻木了,只懂得仰头看天,半晌无言。
他身边的箕胖子声嘶力竭地喊叫,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嗓音在隆隆的声浪中显得不那么微弱发颤。
散修盟会大举南下了……如此声威,除了大千光极城十万金甲,有谁可正而当之?」
「十万金甲也不顶个屁用。」
疫鬼勾终于懂得开口说话,脸上仍忍不住抽搐:「不说散修盟会的几个执议,还有通言堂的三百高手,单只是四方接引。 挤去水分。二三十万也是有的…… 若要迎战,除了躲在宗门内,依靠护山禁法强撑着等死,谁要正面对战,都是死路一条!」
话刚说完,疫鬼勾又是两句粗口爆出来,此时,天空中的剑光大潮终于过了大半。他这骂声便显得分外响亮。
明暗两处,四人都是过了一会,才从心灵的震撼中缓过劲儿来。
此时再看箕不错,疫鬼勾便觉得这胖子眼光高远,实在了得。也不必再管那什么征侍商妾了,只看那成千上万剑光碾过的声威,便知道,胖子所讲的改天换地,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这剑光大潮一路南下,又会有多少人生出上面那个念头呢?
疫鬼勾的脸色和缓下来,突然向箕不错拱手一礼,「箕阁主所言,实在是一语中的,是兄弟之前怠慢了。」
「哪儿的话,刁老哥不必如此。」箕胖子忙拱手回礼,旋又苦苦发笑:「说实话,俺真的只是想想而己。可又有联能想到这种场面?直到现在,俺腿肚子还转筋呢!」
两人都是磋呀不己,这时候,旁边的蚀神刀也不再独立一旁,缓步走来,胡子拉碴的脸上。却看不到神色变化的痕迹。
箕不错忙向他招呼:「邹老哥,你觉得这一波人马。是要杀到嘟里去的?」
蚀神刀略一摇头,仍不说话。
倒是一旁疫鬼勾接过话:「最大可能当然是直赴玄海,不过前几日幽魂噬影宗那边的变化,倒可能让玄海之会无疾而终既是如此,他们也有可能去东南林海。」
箕胖子摸着肥厚的下巴,沉吟道:「若传说属实,要想进入玄海幽明城。曲径通幽便绕不过去,去东南林海的可能性确实不小。只是,两位老哥,你们觉得古音那女人,真的会看上区区一个玄海幽明城?」
朱勾双杀都是无言,箕胖子见气氛沉重,忙哈哈一笑道:「不管怎么说,北盟人马己经过了贵宗的范田。也不会突然杀到东海上。咱们暂时不用担心家门安全。
「就把这头痛的事,交给西联和正道九宗那些大头去吧,嘿嘿。还有那个血魔百鬼。要想保住雾隐轩,可真是难喽!」
疫鬼勾也笑了一声,随即与蚀神刀交换个眼色。缓缓点头道:「正是如此倒是箕阁卞方才所言的联盟之事,我俩愿闻其详……」
三人再交谈了两句。使准备一起离开,毕竟这里并不是个适宜的谈话之地。
李珣暗中呸了一声,虽然好奇心未减,却绝了跟去的念头。因为箕胖子说得不错,确实到了让他头痛的时候了。
夏日的东南林海,是一年中生命最茂盛的时竹。一般这个时间,也是通玄界的修士到此采集、狩猎、修行的时候。
不过,今年的东南林海,修士们的焦点不再是奇花异草、珍禽异兽,而是延续了前几个月的热情,在茫茫林海中,寻觅那个缥缈不定的目标。
很多人已经连续努力了几个月了,他们一直在林海里来回穿梭,几乎与外界隔绝。不过,随着新的修士加入进来,口耳相传中,外面的信息混杂在真假难定的谣言里,仍以相当快的速度在众人间传播。
「百鬼占了雾隐轩,旁边还有水蝶兰。」
「百鬼即血魔,血魔是百鬼。」
「西边好像找到了雾隐轩的入口,但儿个高手转眼就被杀了。有人在林子里肴到了水蝶兰,这女魔头正藏在暗处害人呢。」
「幽魂噬影宗亡了,百鬼正在赶回来.」
「你的消息早落伍了,血魔明明杀去了明心剑宗,还抢走了钟隐遗世的宝剑!
「胡说,抢走宝剑的是另外一个。血魔被星矶剑宗的修士堵住了,啧,天垣翁亲自带头,要和他拼命啊。」
「胡涂蛋。此血魔非彼血魔,天垣老儿堵住的那个,不是百鬼,而是另一个人。据说,那人一身修为才真的是惊天动地。星矶剑宗举宗十二位真人级高手,又布下周天三垣剑阵,才半灶香的工夫,就被冲了个七零八落,天坦更是被打碎了半边身子,到现在还生死不知呢!」
「对对,我也听说了,好像星矶剑宗碰上的是血散人……」
「嘿嘿,这位老兄,没见识就不要编瞎话。这里有谁看过水镜宗发往各宗的剃刀峰大战的影像?老子看过!而且,亲耳听到一位大人物讲解。血散人?告诉你吧,血散人就在百鬼身边,而且早就被炼成了幽玄傀儡,这可是西联诸宗公认了的!」
「不错,星矶剑宗对上的那个,绝不是血散人。传说那是个女修,还很漂亮呢。」
在东南林海的各个位置,都有这样的窃窃私语存在,或真或假的消息交织在一起,谁也不敢说能从中分辨出有价值的信息。便如一堆无头苍蝇,在林海中乱撞。
可是,在招体的混乱中,仍有一小部分人马,通过有效的组织和精心的布置,借用东南林海内丰富到过头的人力资源,逐步地引导人流,慢慢筛选可能的目标。
孙道士是这部分人马的首领。他本人是散修出身,但四百年前,己被魅魔宗招揽,成为宗门的客座长老之一,此时带出来的修士,身分也都和他差不多。
此时孙道士重做冯妇,混入东南林海庞大的散修群内,一时间倒也没露出什么破绽
他的脑子相当清醒。虽说一直在暗地里操控人流,翻找雾隐轩,可事实上,他并未寄望于这种粗陋的人海战术能够奏效。
以东南林海的广裹无边,别说数万修士,便是数十万、数百万的填进来,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西联布置他们这波人马的目的,仅仅是在这边砸下一根「钉子」,以做牵制之用。
不管是北盟、正道九宗,又或是百鬼身边的高手群,只要能牵扯到几个重要人物,玄海那边,压力便会减轻许多。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做得也中规中矩。可近几日,新的消息传过来,孙道士便很难有个好心情。
冥火阎罗一代人杰,临死前还做出这么一件事来。这岂不是说,之前诸宗在玄海的布置,全都打了水漂。
他心中转念,手上则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算是消磨时间。
正神游天外的当口,后面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接近。未到眼前,来人已低叫道:「孙师,徐四哥被杀了。」
「啪」地一声响。孙道士手里的树枝断成数截。
徐四儿是孙道士的弟了,修为虽是平平,却非常伶俐,颇得他的喜爱。此次他觉得行动危险性不高,便带着徒儿来长长见识,却想不到会是这般结果
「谁干的?」孙道士切齿询问。
来人抢到他身前。脸上还有些发白:「和前晚上,西边死的两人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不远处又传来一声惨叫,周田迅速安静下来。
孙道士神色阴冷,向报讯的人使个眼色,来人会意。迅速封住自己的气息。周围小片丛林,在过去几日里,己被他们控制。虽不能说是天衣无缝。但在其中搜索一两个凶手的行踪,还是可以胜任的。
通过手下传来的消息,孙道士身形移位,如幽灵般在林木问穿梭。
对方的移动速度并不快,孙道士很快就追了个首尾相及,但他马上便惊讶起来。
前方的人影,娇娇小小,只看背影,还是个年未及笄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翠绿衫子,轻绸薄裤,在树梢上飞掠时,便如一只娇俏的翠鸟儿,灵动极了。
孙道士虽然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但眼下也不免有些迟疑。莫不是找错人了?
不过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侧方,自家包抄的修上赶至,呼喝声中,飞剑流火轰然而去,那少女侧脸瞥去一眼,忽地坠下树梢,速度仍不算快,可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正好避过剑芒侵袭。
发剑的修士一击无功。觉得颇失脸面。剑光也不收回,破开树干枝叶的屏障,追杀下去,绿叶纷纷落下。遮蔽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