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怯生生地伸出手指,指向分光镜上的画面,李珣回头,初时还漫不经心,但很快眼珠便凝定住了。
“传讯飞剑?”
东南林海的上空,那闪耀的剑光,分明就是明心剑宗传讯飞剑独有的光华,且不是一道,而整整六道。
剑光前后相连,如珠串般在半空中流动,耀眼之至,不知吸引了多少过路散修的目光。
飞剑在森林上空数里范围内打转,看着耀眼,其实更像是乱撞的没头苍蝇,而那个区域……不正是李珣最后在东南林海驻留的位置吗?
想到这里,李珣猛地明白过来,这些飞剑都是找他的!
对于飞剑传讯之术,李珣本来并不怎么熟悉,但与水蝶兰相识后,却从她那里得到了许多相关的信息。
飞剑传讯之术,可以遥空千万里,精确无误的寻找到目标,看似神通,说到底,其实是一种蛊术。
在明心剑宗,李珣正式进入宗门正式弟子之列时,曾在祖师堂留下一滴精血,以玉瓶储之放置在侧殿之上,这是每个弟子都要经历的,而在幽魂噬影宗,过程也大同小异。
当时,李珣只以为那时类似于血誓的程序,经由水蝶兰提醒才明白,那其实就是蛊术中基本的“辨血识人”的法术,唯一的差别就在于,明心剑宗只是单纯用来联系山下的弟子,而幽魂噬影宗还能用这玩意儿整出许多要命的手段来,比如——祖师咒灵!
正因为是蛊术的原理,所以飞剑传讯全凭着修士精血的气息来寻找目标。一旦目标修士身死或者以秘术封锁全身气息毫不外露,传讯飞剑便无法准确送达,只能在目标气息消失的最后地点盘旋,直至所携带的能源耗尽。
像眼前这样,接连六道剑光同时出现,只能是在短短数日之内,连续不断地发出。
有什么事情,会让宗门连发六道飞剑来催促?
李珣只觉得眼皮跳动,思路一下子便联想到前几日秦婉如所说的那件事上……
此界为什么会突然传出“灵竹被杀”的谣言,他大概明白了。
此时,长幡上鬼语声陡然断绝,阴散人回过脸来,示意残魂禁不住手段,已烟消云散。
李珣已经不太在乎中间那片断层,只要日后找阴散人问清楚就是,他略一点头,身形陡然从轩中消失,再现时,已在东南林海上空。
他还没傻到原路返回的地步,而是现身在数百里外,某个人烟稀少的地点,以传讯飞剑的高速,不过数息,便划空而至,至于那些旁观的散修,没有一个能跟的上来。
手中接连收了六把指长的飞剑,李珣也不耽搁,确认四面无人之后,便又闪身进了雾隐轩。
此时阴散人刚将长幡斜放在轩外,饶有兴味地看着分光镜上的情形,见李珣回来,便微笑起来:“清溟还真是着紧你呢!”
李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坐在石墩上,将几把飞剑带来的信息通读了一遍,便连反驳的力气都失去了。
几把飞剑的顺序很容易排列,第一个语气最和缓,只是说宗门护山禁法有些破损,需要他回去主持修正。看看日期,正是他潜入坐忘峰,与明玑、清溟交手的那一日。
自作孽啊……
叹息声里,李珣接着看后面的讯息,从第二道起,语气由催促而至严厉、更严厉而更转急切,至第六道,已只有短短两个字:速回!
李珣看着这一连串讯息,一时为之默然。
阴散人见他这摸样,伸手取过飞剑,读取上面的信息,稍停片刻,她便疑道:“时间上怕是对不上吧,‘灵竹’最后一次现身是什么地方?”
“在北齐山脉。”
李珣眉眼低垂,心中也在计算时日,从第一道传讯飞剑起,到今天,也就是半月左右,从北齐山脉到连霞山,即便是以传讯飞剑的高速,也要两日夜的时间,更不用说“灵竹”回山需要的时日。宗门的迅速反应,实在没有道理。
“除非是有人通风报信,告知‘灵竹’身亡,只需将传讯飞剑滞留不去的消息传回去就可以,北齐山脉那边,能及时发送消息,又能让宗门深信不疑的,只有那么一家……水镜宗!”
听到李珣的断语,阴散人嫣然一笑:“水镜先生真是急人之所急,生就了一副好心肠。”
李珣抿起唇角,静静思量片刻,方自一笑:“确实古道热肠。”
这自然不是什么好话,李珣对水镜先生的心思洞若观火,那个圆滑的家伙,分明是想用这一招将“灵竹已死”办成铁案,要他顺利成章地将这个身份消没于无形。
说得好听点,这是给李珣送下房梯子;说得难听点,根本及时挤兑和威胁!
偏偏水镜先生的火候掌握得相当到位,就算李珣看穿了这份心思,也很难兴师问罪。(1*6***手机站^.1^6^.)
“要是没眼下这档子事,受了他这样番好意又何妨?只可惜……”李珣站起身来,在轩中缓缓踱步:“水镜能联系上宗门,联系这边的仙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做了初一,便有十五,我以灵竹的身份现世已有两日,这才让传讯飞剑跟了过来,这两日间,在东海之滨的宗门修士恐怕早就得到消息,向这边赶来,算算日子,大约快要进入东南林海范围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一顿,继而慨叹道:“若不是这两日的准备,此刻怕是已经和他们碰面,一言不慎,便要前功尽弃了。”
阴散人一直静静地听他说话,至此方开口道:“主子可要迎上去么?”
李珣收起六把传讯飞剑,摇头道:“正面迎上不妥,飞剑上的讯息是让我回山,接了剑再往东海去,无法自圆其说,正好前面的准备歪打正着,不如接着做下去。”
说到这里,他又有所思,皱眉不语,阴散人知他自由盘算,也不多话。旁边的婴宁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更是不会开口,一时间,轩中沉寂下去,只有分光镜上的光影交错迷离。
李珣很快便有了决断:“这次,若幽一留下,你随我去,婴宁的功课有么有妨碍?”
“筑基之法,我已经尽数传授,若只是十天半月,倒也无妨。”
李珣点了点头,阴散人能做到的,幽一做不到;而幽一能做到的,阴散人却能做得更好。
这次东海之滨的行动,指不定就是一场决战,带上阴散人,他的把握就大上许多,况且,刚刚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想到此处,他话音转冷:“刚才那吴姬说了什么,都讲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