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风和正午的一样炽烈,天地间的空气像要把人的肺给灼伤一样,让人不敢贪吸。抬头望天,火日当空不闻禽声。相连三旬暴雨,又相连三旬不雨,苍天不体恤百姓。
此时旭日方升,垂髫孩童还在贪睡。太阳虽还没升到头顶,但地上的蒿草已经是无精打采的随风飘摆。若是这些百谷草木能言辞半宿,不知能不能把这数月因酷热而积攒的一肚子的牢骚尽数相告知?这时这景,恐怕只有在玉浪浅溪中嬉戏耍玩的扇贝河渔能安游其水、怡然自得了吧。数百里长的道路,零零散散的贩夫走卒不住地擦汗,埋头赶路,寥寥无几人语。忽然不知从何处刮出一股疾风,夹杂着热浪和尘土,丝毫不管路上已是心神疲惫又汗流浃背的匆匆行人,横行无忌的狂吞前物。
我赶紧合上窗扉,转身走回桌旁,抓起水壶,狂喝一气,过足了瘾。驱赶了一些身上的暑气,坐下身子静静神,心里盘算着今天的行程。本想着起个大早,趁个天凉多赶些路程,早点把粮食送到道化域。在域中住几天,顺便赶赶玄阙繁盛的桃黍盛会。可这些天的温度着实让人不想动弹,只想待在家中。但那柴米油盐的日子可是少干一点活儿,就少挣米一石呀。
洗把脸,对着镜子理理衣衫,将昨晚收拾好的行囊束在了身上,环顾房间确认没有落下东西,推门而出。下了楼梯走到了账台处,昨夜守夜的伙计已经去睡觉了。在账台算账迎客的是客栈的老掌柜。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但这家店没住过几次。客栈盖在路旁,特意将客栈周围的草丛连根除掉,环绕客栈种上了高大的梧桐,极其显眼。店的名字叫做“客来悦”。客栈有上下二层,前后二院。上层是虽不豪华但干净舒适又大小合适的十几间客房,下层是供来往路人打尖儿吃饭的地方。后院则是用来存放商队的货物。对于掌柜的我并不十分熟悉。只知道这掌柜的因为年事已高,不值夜事,但白天一整天都会在店里迎客。来这里吃饭打尖儿的客官,他会亲自倒水招待,不管桌子干不干净,都要用抹布擦了才让客人坐下,人多的时候,刚一照面就要提前赔不是,害怕照顾不周冷落了客官,惹人家心中气恼。对于住店的客官,不管住长住短都要亲迎亲送。不论对谁都是害怕照顾不周,从不厚此薄彼。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自顾自的在纸上写了又写,像是算着什么。忽然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样,猛地一拍脑门,大声道:“是前天才入库的天府的花椒,我忘了把它入账了,真是忙糊涂了,这下对上了,对上了,哈哈!”我出言:“掌柜的一大早就这么忙呀!”他这才注意到了我,忙拱手行礼,我也急忙回礼。“客官好呀,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呀?”“我昨晚入店,休息了一夜,今早儿要起程赶路了。”“啊呀!是我老糊涂了,客官见谅,敢问客官,俺这乡野小店的侍候还合您的意吗?可有不称心的地方?客官的东西可有遗丢?”说话期间,掌柜行抱拳礼的手始终没有放下。“饭食倍香,未有不见,劳烦掌柜操心了。”“嗯嗯,那就好。”我拿出水壶道:“房费昨晚已提前结清,天气热的厉害在外赶路水壶得装满,也得有一些干粮充饥。”掌柜忙回道:“是是,我们这里有为过路客商准备的干粮糕点,方便他们赶路食用。客官在后院寄存的有大件吗?”“有的有的。”“好好,那请客官凭票据去取货,路上的干粮,我们会送到客官手中的,要是本店有待客不周的地方,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老朽盼客再来。”“一定。”
我付足了花销。在小二的陪引下,来到了后院。小二看了我递给他的票据,驾轻就熟的找到了我的粮车。“我去看看客官的干粮准备的怎么样了,请客官稍等。”“有劳了。“不一会一个年纪在十五六岁的小二,拿着包裹在院中先是环望了一圈,看到我时,急忙朝我的方向跑来。在我面前还有五六步的时候就停下了小跑,走到我的面前轻声地问:“可是公子点的干粮茶水?”我微笑点头。小二说:“客官,您的干粮我们给您切成了块,用油纸分门别类的包好了。不知您喝不喝茶叶,所以没敢直接泡在水里,另外放在包裹里了。这茶叶不收钱,是店里送的。知道您今早就要启程赶路,马已经提前喂饱。客官这路上舟车劳顿,一路平安。”我接过包裹放在了车上道了声谢,又给了小二几个铜板。将马车牵出客栈,坐上马车向初晨关方向驶去。
炎热难耐,我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喉咙,又翻出干粮咬了几口,回头望去。小二将铜板揣进怀里进了房中。虽然并没有走多远,但周围荒草丛生,只转了几个弯,就看不见客栈了。
走了约摸五六里地,地势开始变得开阔,草丛的高度和密度都下降了,植物的种类也变得单一,变成了矮矮的灌木。再往前就是初晨关,过了初晨关就出了荒海域了。。
又走了两里多地,来到了初晨关下,这虽说是个关卡,可并没有人把守。我跳下马车,将马牵到关楼下的凉荫里。拿出干粮浇上水,喂给马吃。天这么热,路还有些距离,现在正是暑气灼天的时候,继续走下去,马可能会中暑,要是那样就麻烦了。我也只能先在这里歇息了。我把马拴好,在一旁无聊的坐着,等温度稍降再走。环顾着四周,不见人烟,只有远处树上不知热的夏蝉不厌其烦的鸣叫。不多时就感觉迷迷糊糊了,眼皮越来越重,眼睛又干又疼,总觉得合起眼皮会更舒服,反正现在不急着赶路。随即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又猛地抬头睁眼。周围安静如故,蝉声时有时无,我起身向前,越往前看的越清晰,越看越精神,那是一串珍珠项链吗?俯下身子一看,确实是项链,但不是珍珠,像是玛瑙或者其他的宝石,也不是一整条。虽然沾上了土但仔细看其成色,绝对不是便宜货。我又向周围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散落到地上的珠子。走了不几步看到一个覆盖泥块的袋子。我把它拾起,抖去泥土。仔细辨认竟然是一个天地袋!这可是一个好宝贝呀!一个天地袋足能盛的下我这一二十石的糯米了,可惜这东西太贵,是那些富家公子哥耍阔气的玩物,寻常老百姓可舍不得花钱买这样的昂贵物件。
我顾不得关楼下的马匹糯米,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走上了关楼,藏在关楼的围墙之后,也顾不上毒辣的日光,把这四周来来回回看了四五遍,确定没人之后。我赶紧拿来水壶要将它冲洗干净,谁知这东西的表面像是敷了一层油一样,水直接带着泥土滑了下去,竟浸不湿它!我心里惊叹之余难免又有些做贼心虚,想赶紧使用这天地袋,装了车上的糯米,轻装快速离开这里,可又突然想起我还不会用它。于是又看四下无人,将天地袋和项链都收进怀里,飞跑到关楼下,把马惊的噌的站了起来,飞快的解开缰绳,再前后观望,驾起车,顾不得天气热,冲出了关卡,向道化域驶去。只想赶紧成了这趟买卖,赶紧带着宝贝回到家中。忽然蝉声骤起,惊的我出了一身的汗。回头望去,初晨关在时有时无的蝉鸣和马车的疾驰中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