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忡间锦袍下面那张脸刚巧也转了过来,带着醉酒的酡红,眉眼精致,目光蒙蒙。 </p>
丁了了却莫名地头皮一麻,眉心仿佛被一根极细的针穿过,细细的刺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p>
她咬牙撑住,再要细看时,那双眼睛里却已只剩醉意,全无半分锐气了。 </p>
四目相对片刻,锦袍人忽然绽开笑,毫不留恋地甩开两个女子,踉跄着向她扑过来:“小叫花子模样儿还挺俏!这是暖香楼的新花样么?那好,就你了!” </p>
丁了了被他吓了一跳,藏在喉咙里的那句话一不留神已脱口而出:“我认识你!” </p>
话音未落周围几个女子已同时笑了起来:“妹妹,你这招数太老套了些!沁香渠两岸一十八里,谁人不识得陈七公子?” </p>
“不、不是!”丁了了手脚并用连连后缩,历经一番挣扎终于把自己贴在了墙上,惶恐嗫嚅:“昨天晚上,你……” </p>
她记起来了! </p>
她记得自己看到过眼前这位陈七公子,看到他在一条深深的巷子里、灯笼照不到的地方,指挥着小厮对一个瘦小的妇人拳打脚踢。那妇人匍匐在地上并不躲闪,只是不停地哭,口口声声自称“为娘”。 </p>
彼时她靠在墙边无力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恶少行凶,看着他在小厮打累了以后意犹未尽,竟亲自冲到那妇人身后去踹了两脚,又将一把小石子重重砸了过去,咬牙切齿地骂什么“狗奴才也配当本公子的娘”。 </p>
漂亮,高贵,又凶狠,的的确确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p>
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打,真真是恶少、畜生、猪狗不如! </p>
丁了了越想越是愤怒,一时连畏惧都忘了,忍不住仰起头,盯住了陈七公子便要骂。 </p>
恶语尚未出口,心中却倏地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p>
她记得,那时她气极了,恰看见一颗小石子骨碌碌滚到脚边,她便努力地伸手捡了起来,试图积蓄力气将它掷到那恶少的脸上去。 </p>
然后……她就被丁旺一刀子给扎醒了。 </p>
那颗小石子…… </p>
那颗小石子! </p>
丁了了的心脏忽然怦怦急跳了起来,一句话未经思忖已擅自冲出了喉咙:“你打你母亲用的不是小石子,是金珠!是金珠对不对?” </p>
话音落风声动,陈七公子的手已经死死地钳住了她的喉咙。 </p>
两个人的脸贴得太近,丁了了终于可以看清对方的眼睛,却并不能从那一片漆黑之中品出什么情绪,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卷进了滔天的巨浪,晕头转向,无法呼吸。 </p>
耳边还隐隐能听到女子的尖叫,眼前的光影却倏地变幻了。一道刺目的光如同利剑劈开黑暗,将炸雷般的声音送到了她的耳边:“两个小兔崽子死了没有?还不给我滚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