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城,城东。
这是一座很高的阁楼,离城南较近,算得上城东第二高的建筑物,比起城东第一高的盟楼差不到哪里去,视野极佳,站在这儿,能将整片城东以及城南尽收眼底。
阁楼顶的琉璃瓦片上倒插着一把刀,刀长二尺八,向外曲凸,刀背随刃而曲,两侧刻有两道血槽,柄长半尺,镡似古字,刃锋利无比,在昏暗的夜空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刀不远处坐着一个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高等绸缎做成的黑色服饰,白皙的皮肤美如玉,五官精致如女子,一双眼睛如摘自天上的星辰,闪烁着奇异的金色光芒,左耳戴着一串冰种玉髓打造的古字形耳坠。
少年脚下扔着半张面具,面具是被锋利的兵器从中间切开的,沾着血迹,不怎么恶心,反倒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你跑哪儿去了,端木?”
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随夜风飘了过来,女子看着不到三十岁,容貌极美,披在身上的却是一件古怪的黑色斗篷。斗篷上纹有成片船只,或大或小,每一只船都由白骨精心打造,那么多船只靠在一起,简直像行驶在一片由尸骨堆积起来的血海中,从地狱飘荡而来,带着凶鬼无尽的怨念,透露着惨烈的血腥,极其瘆人。
这种斗篷放在哪儿都让人畏惧,可是穿在女子身上,并未显得如何狰狞,反倒让女子有了一种妖艳的美。
女子轻步移到少年旁边,蹲下后看着少年被鲜血染红的左臂,蹙眉道:“手臂都差点让人卸下来……”
“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少年名为端木,眉毛一挑,相当不满地打断了女子的话,尽管左臂被利剑划过,差点斩在骨头上,却压根没将这记剑伤放在眼里。
女子清楚少年执拗的性子,苦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她身后或站或坐着四个人,皆是身披纹着白骨船只的黑色披风。
离女子最近的是一个样貌很普通、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独臂男子,男子旁边站着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的老者,两人对面坐着一个面色冷峻的四十多岁的男人,男人双手戴着黑色半指手套,十指交叉,眉心上点着一只上古荒兽蟠龙像。
男人盯着眼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忽然间张开口,说道:“滑虹,我承认你和冰魄是无影人中最年轻的地贤境天才,可凭你一个人就想打败我们?”
在男人不远处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肤色黝黑、肌肉结实、留着满脸胡渣的男人,男人将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提在空中,右手扼在男子咽喉,似乎稍一用力,就能将男子喉部捏碎。
二十多岁的男子头戴六龙戏珠紫玉冠,一头黑发披在脑后,有两绺被紫色发带束在耳边,右手握着一把长刀,右手背上纹有一尊凶鬼面图,青面獠牙,四目双角,乱发纷飞,狰狞可怕,在凶鬼面图周围四个方向各纹着一颗怪异星辰,看着就像四只带有魔性的眼睛,可窥得见世间万物。
四周建筑物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尸体,这些人都是玉冠男子手下,身上都有同样的凶鬼面图,如果古凌可在这儿,一定会吃惊地发现这名男子正是用刀背从他脖子上滑过的那名男子。
这名男子是一名地贤,那五名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同样是地贤,但男子与那五人之间的差距简直隔着一个大境界。
这不是境界的差距,而是实力的差距。
玉冠男子正是眉心点着蟠龙像的男人口中的滑虹,他嘴角微扬,露出了一抹极艰难的笑,用嘶哑的不连贯的声音说道:“呵呵,龙斋……你以为……你们……来了重明……还能活着……离开吗……”
眉心点着蟠龙像的男人名为龙斋,听完滑虹的话,他慢慢转头,向滑虹看来,带着几分兴趣,问道:“喔?那在你看来,谁有本事留下我们?”
那名女子在给端木医治伤口,断臂男子和目盲老者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切都显得如此安静,只是当这份安静被一道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打破时,龙斋眸中寒光大盛,冲着扼制滑虹咽喉的满脸胡渣的男人喊道:“驷鬼!”
驷鬼是满脸胡渣的男人的名字,他也听见了那声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破裂声,但他没有遵从龙斋的话立即退避,而是想先一步捏碎滑虹的颈骨。
滑虹在他手中,他要捏碎滑虹颈骨易如反掌,连一息时间都不到,可在暗中出手的那个人连这点时间也不给他,在他五指用力的同时,诡异的灰尘飘落在了他手上。
那不是普通灰尘,那些灰尘很重,很快,落在他手指上后以惊人的速度化为岩石,开始将他右手石化。
驷鬼很愤怒,他不相信自己连这点时间都争取不到,无奈对方明显要剥夺这么一丁点的时间,在岩石覆盖他右手后,开始刺穿他皮肤,往他血肉中渗。
驷鬼还想尝试,可惜被岩石覆盖的右手很重,重得他几乎抬不起来,更别说用力捏碎滑虹的颈骨,而且岩石一旦渗入指上皮肤,石化他的血肉,他整只右手都会彻底沦为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