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沈水北有时候不太理解郑乔希。
在散场之后,大多数的训练生去找被淘汰的队友或者、可以称得上朋友?
她第一想法是,去找郑乔希聊聊天、或者是单纯地陪伴她,刷一下好感度。
但是连工作人员开始撤场时,郑乔希依旧坐在位置上,她的目光凝视着什么呢?顺着看过去,只能看到空无一人的舞台中央。这让沈水北有些疑惑,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去,她不确定自己是否会打扰到郑乔希。
“乔希?”
她尝试着喊了名字。
郑乔希眼睫微微一颤,当她收回视线,那幽深的目光落在沈水北身上时,竟让她有些紧张。
她见到郑乔希嘴角的弧度是平的,睫毛卷翘恰好遮住眸光,还没关闭的灯光直直地落在眉眼处,照出一片光华无限。
这不禁让沈水北的呼吸抖落了几分,舔了舔唇角,她扬起笑容问:
“你要回宿舍吗?”
郑乔希摇摇头。
这一幕让沈水北觉得似曾相识。
她眨了眨眼,又被拒绝了呀,哎,真想跟郑乔希一起回宿舍呢。这样想着,她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张扬,眼睛像是月牙一样弯着,她晃荡着双腿,细且白的小腿令人晃眼,双手撑在座位上,又问:“乔希,留下来要做什么呢?”
嘴角含笑,紧紧盯着郑乔希,她渴望一个回答,或者说,她渴望了解郑乔希。
刚刚她想了想,才惊觉自己对郑乔希的了解还不够深入——换句话说,她并不了解郑乔希,仅仅停留在了表面一层类似于泡沫的认知。
郑乔希喜欢吃辣的,喜欢喝牛奶,喜欢那只丑丑的芬达二号,喜欢舞台。
除此之外呢?
她并不了解郑乔希的过去,不知道家庭,她小时候养的狗狗最后是怎么样的?她读书的时候有人追她吗?这当然是一定的,但是有令她印象深刻的吗?这些构造一个人的经历,沈水北统统无法得知。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不可避免地有些气馁。
这不就代表着,郑乔希没有把心敞开吗?但是她不想要自己跟郑乔希的关系仅仅停留在“训练营的朋友”,而是能够堂堂正正地、即使走出这个选秀也能相聚聊天的朋友。
沈水北的视线称得上炽热,现在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刻,但不经意看到这一幕的向觅海却觉得沈水北的视线大约比日头还热烈明朗,似乎要将郑乔希整个人嵌入她眼里。
郑乔希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了一句话,直接让沈水北愣住了。
“跳舞。”
诶?
在这一瞬间,沈水北以为郑乔希在跟她开玩笑。
她尝试着寻找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但郑乔希重新落向舞台上的视线却在告诉她,郑乔希是认真的。
她瞬间收敛了笑容,直起了身子,同样认真地问郑乔希:“真的吗?”
郑乔希点头,然后在沈水北的注视之中站起身,走下阶梯。
深蓝色的发尾随着步伐而晃荡,像是一圈又一圈的海浪,她的背永远是挺直的,像是永不败落的旗帜。
现场还剩下两三名工作人员,他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见节目组导演还没走,便友好地问:“导演,还不走啊?”
有一名工作人员余光瞥到郑乔希和沈水北还没走,刚想大声喊收工离场了,却被向觅海直接拦住。
食指放在嘴巴前,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喊出声,在他们都噤声后,说:“你们走吧,其他的我来收拾,不用打扰她们了,我来关灯。”
工作人员听到不用加班加点留下来,自然都点头说好,脚下跟抹了油似地立马走出录制现场。
现在,偌大的录制现场只剩下三人了。
向觅海的视线同沈水北一样,在追随着郑乔希的身影。
见她轻巧地走上台,身影沐浴在橙红色的舞台灯之中,她抬头,睫毛长得惊人,像乌鸦漆黑的羽翼。
粉丝们总是戏称自己要在郑乔希的睫毛上荡秋千,是有点好笑的可爱,但沈水北瞧着,竟隐隐也冒出了这个想法。
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地从她的眉眼流落到对方饱满的唇珠,橙红色的舞台灯光像是玫瑰光泽的加成,被掖进了娇艳欲滴的唇齿之间。
郑乔希闭眼,双臂相握放在脑后。
尔后,她的右手如游蛇一般滑过自己的左臂,如鞭一般甩落在半空之中,五指收拢,似乎将什么紧紧攥紧在手心,一个抖动,随着脊背的弓起又猛地收在自己左胸口前,一张、一放,似乎是一枚心脏的跳动。
每一个动作是如此地轻盈,让人不由联想起飞鸟。
发丝飞落,明明没有音乐,但每一个落点却让人觉得恰到好处。
沈水北看着,内心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那些说郑乔希营业能力为零的都是骗子,都是货真价实的骗子。
眼见着郑乔希微微抬眼,光在她眼底无限流转,红唇勾起,如同白昼一般明朗。沈水北不由自主地咽下口水,只觉得海浪是汹涌澎湃地拍打在心腔的礁石上,指尖都在发麻。
——
她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所向披靡、无所不胜,似乎所有的尖锐在她面前都只能是一片轻飘飘的云雾,化为旁人的叹息声。
向觅海握着纸杯,只觉得成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视线在她的手臂上游走,灼热得像是蒸汽炉冒出的热气,稍稍一碰到感觉到苦涩的刺痛。
她的眉眼微微下榻,唇角却微微勾起,上半张脸是痛苦的表现,下半张脸却是狂欢的前奏,就像是佩戴着一张他人看不透的面具。
她轻盈地转了个身,双手如同藤蔓一般向上伸展,右腿往后一踢,腰肢几近要弯成昨夜沈水北在床边看到的弯月,她的身躯柔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随着姿势而拉上的衬衫露出她侧腰的曲线,隐约可见的肌肉却比柔软平坦的曲线更令人口干舌燥,让人忍不住想握住感受掌心下的一片细腻坚韧。
蓝色发丝要随之飘起,像是流云一般的宝蓝色绸缎。
睁眼,媚眼如丝。
沈水北直击郑乔希的眼,只觉得呼吸猛地一滞,几乎要忘记了呼吸。
她双手抱住肩膀,低下头,仿佛刚刚那极具攻击性的魅惑眼神仅仅是他人的错觉,手指在肩膀上跳舞,像是软绵绵的白色云朵,又像是罗曼蒂克的浪漫回廊。
一个优秀的狙击手能在一千米开外射穿玻璃,将子弹嵌入猎物的头骨之中。
在舞台上,郑乔希就是手握利器的狙击手,而所有注视她的人则成为了猎物。
心被自己剖出,它还跳动着,血液在指尖流溢。
胸腔变成了黑洞,心脏却溢满了从未涌上的雀动。
向觅海突然感受到指尖一片湿润,低下头,才惊觉纸杯被自己捏紧,水从杯内溢出流淌到自己的手背处。
大脑空白了两秒,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放下纸杯、擦掉水迹。
但眼却不由自主地抬起,再次凝视着舞台上的身影,忽然,他看到了一个身影,猛地一顿。
世间总有人对“一见钟情”阐述出无数种理论分析。
是荷尔蒙的刺激,是信息素的诱惑,是人对于美的天然追求。
太年轻、太幼稚,阅历太少,见到美的事物就忍不住心生爱慕,这是肤浅的一见钟情。
太天真,太无聊,见识不广,注定对美好一见钟情且沉沦于此,这是浅薄的一见钟情。
总而言之,“一见钟情”似乎注定只能成为“无疾而终”与“天真无知”的代名词。
但郑乔希能无情地打破这一切的认知与理论。
她不是天真浪漫专属的钟情,也并非浮于表面的美丽。
他们看不透她表皮下流动的残暴无情,只在某些时刻,触摸到她的灵魂,却恍然以为自己了解了全部。
沈水北目不转睛地看着郑乔希,却突然听见了一声悦耳的琴声——
她沿着乐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惊奇地发现是沈山南在弹奏电子琴。
流畅悦耳的琴声从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间流溢而出,沈山南遥遥望着郑乔希,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流淌着粘稠的蜜糖,化成幽深。
沈水北从未听到这样的旋律,是如同飞鸟的轻盈自由,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天空,她敢肯定,这绝对不是已有的任何一首曲子,也就是说,这有可能不,肯定是沈山南的自作曲。
一个在舞台上跳舞,一个在台下演奏声乐。
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此地默契。
沈水北: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我反对!反对有效!
她连忙环绕四周,却发现没有空闲的乐器,咬咬牙,只恨自己没早点想到这个,落人一步。
向觅海有点可惜自己不会乐器,毕竟他的爱好一向是极限运动,跟乐器压根就扯不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