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壶空空荡荡,可沈阔言的身上,还带着不止这一个酒壶,随手将这一个从高高的山涧下扔掉,从口袋里,沈阔言再度拿起了第二个酒壶,面对着眼前的一切,开怀痛饮着。 </p>
他没有邀请公冶涉的意思,而他面对的环境,也根本不适合饮酒。 </p>
文人墨客喝酒,讲究的是个山清水秀的意境;江湖豪杰聚饮,享受的是个呼朋引伴的热闹。 </p>
但现在,荒山野岭、贫瘠空旷,既没有悠山细水,沈阔言也形单形只。 </p>
就像他从自己的宗门离开,这么多年,他一直只能依靠自己。 </p>
“你我相识多年,唯独这一次,反而是你和我说话最多的时候。”公冶涉见到了对方,没有一般人想象中的针锋相对,平静的口气,仿佛对面是自己离别多年的老友。 </p>
可是只有了解他们过往的人,才能知道,在公冶涉短短一言中,道出了何等的血雨腥风。 </p>
在沈阔言刚刚到来的当年,他们彼此间,就没有多余的话,所有的就只剩下兵刃相向!代表着沉境本土与外来之人,不可调和的对立矛盾。而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也不会再有任何交流。 </p>
“不仅这一次,其实哪一次,我都不想和你说话。”沈阔言再次将酒喝完,对公冶涉说。 </p>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共同的语言。 </p>
“我知道,你素来看我不起,平时在背后,也没少说我的坏话——守成之犬、干大事而惜身、不可与之谋,是这么说的吧。”公冶涉望着沈阔言,眼神逐渐凌厉起来,“我承认,和你相比,我是一个守成之犬,因为和你不同,你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任何地方,都不是你的束缚,因为你本来就是外人。可对我来说,只剩下沉境这片土地,离开了这里,我又还是什么?” </p>
这三言两语,说的轻描淡写,公冶涉却几乎是将自己心中最深的伤痛,全都暴露给了沈阔言。 </p>
可这不是他的示弱——恰恰相反,面对这样的对手,他只有抛弃下所有的芥蒂、不带着任何的负担,才可能获胜。 </p>
多年前沈阔言那一记绝世神剑,现在仍旧牢牢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p>
“怎么想、怎么说,都是随你,不是关乎我。”沈阔言却不像要多说的样子,“我只是受人委托,在这里拦住你罢了。” </p>
“那个少年吗?”公冶涉顿了顿,说:“我还是不懂,他到底是什么人,居然真的可以让你费心到这个地步。不过,若你觉得这样就可以动摇我天道盟的基业,也还是自作多情了一些。” </p>
身为天道盟盟主,他的眼线遍布整个沉境,现在他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在天道盟内的,只有那个少年一些人,而神剑宗,仍旧按兵不动。这就没什么值得担忧的。 </p>
“自作多情的,应该是你。”沈阔言随意说:“他和我,都对你所谓的‘基业’,没有任何兴趣。但,只要有这段时间,足够他想要杀死,他想杀的人了。” </p>
一边说着,在沈阔言的手中,出现了一件东西。 </p>
通体乌青色,遍布花纹,其貌不扬,一眼看去,有一种厚实的感觉——是沈阔言的灵箓,藏剑鞘。桂敛锋的弟子、另一个练剑的宗师,所有的灵箓,却是用来保护剑锋的剑鞘。 </p>
剑鞘之内,空空荡荡,根本看不到任何剑的存在。 </p>
裂空的剑气,从中源源不断而出,撕裂了整片天地。 </p>
映衬着他万古凌空的威势,天边的乌云,雷鸣的声音,轰隆隆,在大地之中,回响不停。 </p>
暴雨将至。 </p>
…… </p>
“就算你请沈阔言拦住了盟主,那又如何。”江离楼很快恢复了平静,望向抱着雪轻灵的程末,沉声说:“那边的事情,对于这边,又有什么影响吗?就算是这个叛徒,提前告诉了你她在这里、现在你来了,又能有什么作用?” </p>
“你这么说,就是想当然了一些,她的确留给我一张纸条,但上面所写的,根本没有她再何处,而只有她留给我的另一句话。”程末冷冷说。 </p>
雪轻灵回过神来,惊愕地望着程末。 </p>
没有想到,到了最后,那张字条,还是被程末看到。 </p>
其实,那张字条,也不是特意想要留给程末,因为在她认识程末之前,就不止一次写下过它,然后或者将它撕碎、或者将它扔掉,又或者,将它带到了山峰的高处,轻轻抛下,任由它随风飘动,没有打算给任何人看。 </p>
可是,在她的心中,还是期望着,有人可以真正找到它,看到自己内心,最想说出的一句话—— </p>
“救救我。”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