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林率领的复仇队伍一阵骚动,几个并不想拼上性命的汉子,悄悄的脱离了队伍,不少人的脚步开始散乱,内心深处的犹豫和恐惧终究还是压住了血性之勇。
眼见着几个逃兵转身向村口方向跑去,刚靠近老槐树口,只听得一声犀利的破风声,四人齐齐扑倒在地,一人正倒在沈小义面前。
一枚银色无柄短剑没入脑后,短剑末端寒光闪闪锋利无比,显然是也开了刃。沈小义两人看着眼前的尸体,吓得大气不敢出。
悄无声息之间,西面天空中那片麦垛一般的乌云终于慢吞吞的赶了过来,幽幽的飘到了奉河村上方,似乎想遮挡住这阳光下的罪恶。
杨岩凤对瞬间发生的事情似乎略显错愕,蒙面女子却幽幽开口道:“无命哥,你还是书读得多了些,心肠太软。此事体大,宁可错杀绝不可漏一。”
杨岩凤遗憾的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此等寻常百姓身形羸弱、毫无根基,绝无可能是青玄使本人。”
张安林狂吼一声,带着身后十几人冲向站在前方的虬髯大汉,形成合围之势。虬髯大汉面不改色,缓缓抽出背上朴刀,口中念道,“半柱香时辰已到。”
张安林一剑刺出,十余人同时出招,一时间虬髯大汉被明晃晃的兵刃围了个水泄不通,自上而下,前后左右,似乎毫无退让闪避的空间。
虬髯大汉双目突然睁开,双瞳竟变为血红颜色,瞳仁扩大将眼白吞没,像是双目流血的盲人一般。
众人见此情景皆惊诧不已,刺向虬髯大汉的武器力道略有减弱。就在此时,大汉嘿了一声,身体竟然“噗”的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众人惊恐万分,四处打量,不由自主散开。
看客中有人大喊道:“妖人!妖人!”,纷纷四散退避,慌乱之中又撞倒了几张桌子,酒坛、酒碗碎落一地。
大汉消失后片刻,张安林突然惨呼一声,明晃晃的朴刀已透胸而出,刀身并未沾染一丝血迹,虬髯大汉在刀身现形后出现在张安林身后,迅速抽出朴刀。
众人尚且来不及反应,刀客再度消失,转瞬间出现在另一人右后侧,长刀直入右肋,人随刀现。
虬髯大汉如法炮制,鬼魅一般穿梭于围攻他的人群之中,每次瞬间现身都出现在要害处,刀刀致命,接连夺去十人性命。一时间,酒馆前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列满了尸体,鲜血已然汇聚成小河。
村民早已大乱,惊恐的四散奔逃,哭喊声、怒骂声连成一片。杨岩凤平静的坐在长凳上,目无表情,右手的灰扇轻轻拍打着左手掌心。
然而村民们没有任何机会逃脱。似乎以酒馆为中心画了一个十丈距离的圆环,超出圆环界线的村民片刻倒地,蒙面女子并不起身,手腕微微抖动,竟然将数十人的生死牢牢控制在手中。
沈小义蹲在老槐树下,时不时有闪电般的银光自头顶上方掠过,小石头早已抱头趴在地下,浑身瑟瑟发抖。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地上又多了数十具村民的尸体,隐约排列成为一个诡异的扇形,令人触目惊心。
沈小义左手按住小石头颤抖的肩膀,心中反而变得冷静沉寂。
他天生具有凝神辩物的特殊能力,对于虬髯刀客的诡秘闪现,他并不过于惊异。
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熟能生巧,在他屏气凝神的瞬间,可以将高速运动的事物细节分辨清楚,周遭的一切仿佛凝滞。
他看得见蜜蜂翅膀震动的形态,分得清石片旋转的方向。集中心智的一刹那,仿佛是经历了一盏茶的时光。
他看清了,虬髯大汉并未消失,只是暴起后移身换位速度过快,寻常人根本看不到轨迹。然而纵使沈小义拥有凝神辩物的本事,也只能勉强看个大概。
他内心一沉:这世间怎么可能有如此夸张的武学即使内力精湛深厚的绝顶高手,也绝无可能做到消失闪现般的视觉效果。
更让他内心诧异的,是虬髯大汉恐怖的赤色双瞳。
酒旗在混乱中已经倾斜,旗布已撒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幸存的村民惊恐的聚集在歪斜的酒旗之下,无人再敢大声呼喝。
隐隐传来低声的呜咽啜泣声,也被骤起的风吹散的细密不可闻。
在黑云的重压下,奉河村上方的天空已是黑密浓重,劲风裹挟着土腥味、血腥味和残存的酒气肆意游荡,一场暴风雨眼见要席卷而来。
一道银龙般的闪电在老槐树上空划过,片刻后一声巨响在沈小义头顶炸开。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本能的感觉必须要做些什么。
他一咬牙正要站起身来,却被一双大手沉沉的按在肩膀上,又生生坐了回去。
“你现在还不能死。”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小义惊喜的转过身,父亲正牵着家中那匹红色瘦马“火云”站在眼前,马背上驮着两尺见方的厚包裹,应是父亲今日刚从燕来镇采购的新鲜春茶。
他没想到父亲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回到了村口。
“父亲,我……”沈小义刚开口,父亲将缰绳递给他,低声打断了他:“不必多言。你给我记住,无论看到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你必须要活着。”
沈小义一脸懵懂,突然感到面前站着的完全是个陌生人。
在他眼中,沈三就是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汉子,尽管生的浓眉阔目,但却粗鄙庸俗,整日与酒客们混作一团,喝酒划拳,赌博斗狠,终日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甚至连一个称职的酒馆老板都算不上。
沈三平日对于沈小义却是要求严格,酒可以喝,架可以打,但伤天害理的事坚决不能碰。
看到父亲此刻如此冷静严肃,沈小义一时间不太适应。
他以为父亲对于酒馆被砸烂而发怒,焦急的劝道:
“爹,这三人好像是来寻仇的,实在是太过强横了,你千万别冲动,酒馆的事以后再从长计议。”
沈三没再说话,弯腰拍了拍腿脚溅上的泥土,又扯了扯身上的粗布长袍,从老槐树后俯身钻出,大步走向酒馆。
阴沉沉的苍穹之下,沈小义只觉父亲今日的身形异常高大,面容也格外刚毅。
黑云交错变幻,缝隙之中斜刺里漏出几抹血色残阳,竟将父亲勾勒出一身金色轮廓。
沈小义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不尽真实,极度的虚幻感再次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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