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岩凤神色大变,长发不知何时已散开,忽而惊慌失措,忽而悲痛欲绝,他疯魔般狂喝一声,瞬间移动至单膝跪地的沈峰面前,连发三掌拍在沈峰胸前,沈峰已无力招架,三把扇刀齐刷刷插入沈峰胸膛。
沈小义大叫一声,他被封住的穴位已逐渐解开,跌跌撞撞的冲到沈峰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下,用瘦弱的身体抗住父亲摇摇欲坠的高大身躯,眼泪、雨水早已混在一起。
此时杨岩凤猛然清醒,双目逐渐恢复成黑色,他失魂落魄一般望向沈峰父子,又呆呆的看了一眼早已香消玉殒的谢巧云,仰面长叹一声,兀自站立在雨中,任由雨水洗刷身上沾染的血迹。
沈小义倚靠在父亲宽厚的肩膀旁只是抽泣,说不出半句话。
沈峰卯足力气抬起大手,轻轻拍了拍沈小义颤抖的肩膀,嘴角吃力的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义儿莫哭,爹刚才是骗你的,你……你不是捡来的,你永远是爹的好义儿。”
无边雨幕落下,沈小义嚎啕大哭。
沈峰将散乱的眼神用力聚焦,凝视着沈小义,缓缓道:“义儿,你自出生起就非同凡人,你的体内蕴藏惊人能量,我始终不知其意……”
他重重咳了两下,又吐出大口鲜血。
沈峰失血过多,已是语无伦次:“这天下……乱世、异象……一定要活着、去玄霜派……面见师祖……去找张铁匠……”
“千星降世,必有神主……”沈峰气若游丝,“义儿,你务必……务必要活下去,拯救这乱世苍生,或许就看你了……”
沈小义悲恸之中大惑不解。
“星主……”
沈峰艰难的挤出最后一个字,搭在沈小义肩膀的大手重重的滑落,高大的身躯带着沈小义重重摔倒在地上。
沈小义抱住父亲身躯躺在泥水里,只感到天崩地裂,嗓子已经哭不出声来。
他想起自己曾发誓,要给父亲觅得传闻中最美味的邬村桂花酒,还要带他去见识京城的雄伟辽阔,去尝尽楚宁国的珍馐佳肴,去游历辽定国的大漠风光……
然而此生再无机会。
春雨绵绵不休,静静的抚慰着奉河村的一切。
不远处的杨岩凤终于回过神来,步履有些踉跄的抱起谢巧云尸体,幽幽说道:“云妹,这么多年,你始终是还是不愿听我相劝,如此也好,你心魔终于了结。”他将尸体放在赵显辉尸体旁边,缓缓跪下。
杨岩凤跪拜三次,平静道:“辉弟、云妹,未料到你们竟先我而去。此番未能寻获,为兄誓言定当为二位了却遗愿。”
他起身行至沈峰尸体前,神色恭敬,拱手道:“胜负意难平,春雨方留恨。”
“玄霜首席大弟子果然不负盛名,竟能以俗世之躯对抗诸星异能。如非突遭暗算,你我定可战个平手。沈兄,你若放下执念,接纳诸星意志,只怕早已成为武林第一人。”
顿了顿,他皱眉叹道:“一切皆源自这虚无缥缈的所在,当真是祸害了太多的性命。”
沈小义挣扎着站起身,抓起父亲手中紧握的那段残剑,发疯一般的向杨岩凤扑去。
杨岩凤轻轻扬手,震飞了他手中的残剑,沈小义脚底一滑,扑倒在泥泞之中。
杨岩凤看到沈小义上衣撕扯开来,一枚墨绿色圆石项链悬挂在颈部,他眼中一亮,正欲上前细问,忽然想起诸多往事,终于还是站立不动。
无命书生正色道:“在下已答应沈兄,绝不伤你性命,若是执意向我寻仇,需待你弱冠之后。你我机缘相投,必能再次相见。”
沈小义怒目圆睁,目眦欲裂,满腔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烧为灰烬。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再接近他分毫,只能徒取其辱。
杨岩凤凝视着沈小义,冷冷说道:“你未来所见所闻之事,必将远超你的想象,对于世间万物的评判,只在乎于你的内心,而无关江湖世俗之标准。是非善恶,臧否福祸,皆是由念而生,也终究将化于无形。所有一切不必过于认真,舍弃即是获取,死亡亦是新生。”
言罢,他转身提起赵显辉和谢巧云尸体负在马背上,牵着马匹逐渐远去。
此时雨势渐弱,乌云散去,一人、一马、两具尸体,在如血夕阳中错落的投射出诡异的影子。
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小青或许还活在这世间,愿你们早日相见。”
沈小义有生以来从未经历过如此复杂的情绪,悲伤、绝望、失落、悔恨、困惑交缠在一起,让他痛苦不堪。这一场春雨只下了半个时辰,他却恍若隔世。
刚才亲眼所见的各种诡异武学,纷繁复杂、毫无头绪的对话线索猛烈的轰击着他的大脑,似乎有一团乱麻将他的心裹得严严实实。
听到“小青”两个字,他更加感到莫名的痛苦,潜意识强迫他绞尽脑汁想要回忆起什么,但却感到无能为力。
沈小义抓狂一般的捶打地面,满是泥土的双拳渗出血来,他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软软的倒在父亲的尸体上,静静的看着远方。
少年清澈的双眸中映射出柔和的夕阳,此时金色余晖已撒满大地,村外的稻田经过春雨的滋养,在光芒中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摇摇欲坠的酒旗镀上了一层火红,一只山雀小心翼翼的飞落在旗杆上,于这悲戚之中勾勒出一副凄美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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