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击声回荡于天地,艳阳烈日也似黯然失色。
剑分。
两人触电般后退,拼个势均力敌,旗鼓相当,谁都占不上分毫便宜。
夏巨往后移两步,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再不是先前以小弟自称的农民模样,已然变成了天下最可怕、最恐怖的杀手之王“屠夫”,双目精芒闪射,逐步把体内源气的运转推上高峰。
他的睫毛不停颤动,低头看着地面,而整个身体似乎融入进大地之中。
他手中非攻尺剑遥指着两丈外的文钩,不住催动土之源气。
非攻尺剑与横眉尺剑一样,是当年太宗皇帝亲自打造并传承下来的信物法器,短小灵活,浑身漆黑,长七寸四分,厚五分余,阔一寸。
虽然名义上叫“非攻”,实际上却是以刑止刑。
非攻尺剑不住吐出一丝又一丝的剑气,如蜘蛛结网的把文钩遥遥缠着。
最令人骇异的是这个由墨土剑气织成的气网,不但令文钩欲退不得,还大大影响他移动的灵活度。
文钩心中暗赞。
夏巨不愧是墨剑深狱最出色的剑道强者,一旦下决定,立即抛开一切令这决战毫无作样的进行。
夏巨的脸容变得无比冷酷,眼睛射出森冷的冷酷寒光,完全不含任何人的情绪。
此刻的文钩不再是墨剑深狱的钜子,也不再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修行的大哥,如今在他心中,文钩尽管不是没有生命的死物,也肯定是待宰的猎物。
无情的杀手,可怕的对手。
文钩在这一瞬间,想起了他和夏巨一起修行、练剑的画面。
“墨问七律”之功法,以“为我独黑”为诀窍,吸息大地土神源气,极为雄浑厚重,由轻至重,由柔至刚,攻守兼备,百怪千奇,招式有“攻三守四”之分。
修行者在练习后,虽然变得越来越沉稳、冷静,但也同时也变得越来越冷漠、冷酷。
文钩与夏巨亦是如此。
二者一个高瘦,一个矮胖,其修为、境界、实力均是旗鼓相当。
他们的师父在选择下任钜子身份的时候,破格将夏巨也做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外裔候选人,用的是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让他们抽选棋子黑与白。
结果文钩拿到黑子,升为钜子。
夏巨对此心情平静,也不介怀,一如既往地支持、拥护、辅佐荆布。
在墨剑深狱,他们在交流与沟通时尽管言语很少,彼此冷漠,但难能可贵的是并无任何争歧,也无任何隔阂,相对平和共处。
四十年的兄弟情,却没想到眼下因为理念不同而决裂了。
文钩实难想像,人心一入歧途,如此执着,如此可畏。
对于夏巨的背叛,他很痛心,很失望,很惊讶。好一会儿之后,他回复平时英明神武的形态,厉喝道:“夏巨,你真的要杀大哥?”
夏巨手中尺剑仍是指着荆布,冷酷道:“大哥,虽然你我之间并无仇恨,也无妒怨,但是小弟并不认可你这个不负责任的钜子。大哥,你知道吗?自从飒露紫死了之后,大哥你可以为了情义而撒手墨剑深狱十六年不管,但我自小在燕子坞长大,让墨剑深狱发扬光大,已经是我唯一的信念与寄托,因此我不能没有墨剑深狱。”
他的声音很冷漠,无情无识,就像他的眼神一样。
文钩沉默着,认真地听着。
夏巨眼中厉芒爆闪,接着道:“事到如今,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出路,我们兄弟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今次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必须置生死于度外,来个生死对仗。坦白说,如果有别的选择,小弟绝对不愿与大哥生死相搏,可惜造化弄人,今天我们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如果胜的是我夏巨,大哥请放心,我定会好好带领数众墨者奔个好前程,也会继续伸张墨剑深狱的宗旨与主张。”
对那些宣判性甚至带着威胁意味的话,文钩并不在意,但是在他心中却是一阵感触。
表面上夏巨虽像变成无情的敌人,事实上仍保存着一点不昧的灵智。
这番话是说给张氏姐弟听的,怕的是文钩死后,张氏姐弟会残害文钩的尸身。
文钩却并不领情,双目射出悲愤神色,沉声道:“这么多年你我各行其事,确实生分了许多,才会酿成今日之祸。你要带领墨者奔个前程,找出新的出路,大哥理解你。你大胆向大哥出剑,大哥也不怪你。但是,你却偏偏打起‘句芒鼎’的主意,选择与张氏姐弟合作,甘愿为女帝驱策,这是大哥绝对不能容许的。你说的对,今天是你我兄弟这数十年的生死对仗,大哥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夏巨怔了怔,回敬道:“剑下见高低,自然无情可言。
“既然是搏杀,当然要搏。”
文钩看着他笑着说道:“也许你赢,也许你输,谁知道呢?”
他的笑容难得像以前少年时那样干净、纯真、温和。
在夏巨看来却有些可怕。
夏巨轻呼一口气,神色清冷平静,冷冷瞅着荆布,冷然道:“那就战吧。”
文钩双目含煞,闪闪生光,神态威猛,冷漠道:“那就来吧。”
数十年前,他们也在此地以剑道争钜子之位,不分上下。
如今却是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