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
武成殿,御书房内。
闻人契机身穿龙服、头戴帝冕,双手负后,站在伏跪在地、不停抖颤的张氏姐弟身前,其君临天下的派势令整个御书房内充盈着透不过气来的强烈压迫感。
上官小婉与闻人今歌这一文一武均不在内,唯张氏姐弟单独向女帝请罪。
今次联合墨剑深狱的夏巨密谋土神器世的行动失败,导致他们半年来苦心经营出来的局面,势尽付东流,情况失控,没人能预料到会有如此结果。
闻人契机凤目射出复杂的神色,语调却是寒若冰雪,冷冷道:“不是朕不给你们机会,而是你们还让朕失望了。‘无遮’计划执行至今,毫无突破,毫无进展,尔等可知罪?”
在御书房内不同于龙榻之上,女帝总能将公事与私事完全分开。
张易芝花容失色,惶恐不已,颤声道:“罪臣该死!罪臣该死!若不是爻的突然出现,我们姐弟绝对不会……”
闻人契机听得双目异芒剧盛,玉容阴沉,凤目含煞,喝道:“给朕闭嘴。朕不想听你砌词狡辩。一个月,再给你们一个月,务必给朕拿回土神器世,否则休怪朕不念爱宠之情,立杀无赦,罪诛一族。”
张氏姐弟吓得又一阵颤抖,无奈的异口同声道:“谢主隆恩。”
闻人契机不再多言,也没让他们起身,径自转身走开去,回至龙座坐下,似是随意地从座前巨型红木桌上拿起一份奏章。
这是凤鸣斋斋主文扣的奏章。
写的是火轮邪教公开宣传他们已获得峡江唐门的金神器世“藏天下”、朝彻禅院的火神器世“太一舍利”,以及天一剑宗的水神器世“万物一”,并公然向女帝隔空对话。
“砰!”
闻人契机一掌拍在龙桌上。
龙颜寒如冰雪,凤目芒光烁闪,震怒道:“可恶,实在是可恶。火轮教逼人太甚,竟敢视朕如无物,胆敢提出无理要求,要挟朕重立文据为太子。”
自古以来,太子之争尤为血腥与残酷。
然而,摆前女帝之前的太子后选人却是一波三折,而且富有戏剧性。
在这之前,闻人英机为切身利益全力支持闻人契机,大举诛戮大夏王朝的文氏宗室,一向自视为闻人天下的当然继承人,只是遭以文侯裴行本为首的重臣大将激烈反对,令闻人契机不得不以大局为重,暂时封小儿子唐王文抒为太子,但天下谁都知道这是闻人契机一时之计,纯属过渡性人物。
于此,朝堂之上的皇储之选,无非就是在魏王闻人英机与唐王文抒二人。
以文侯裴行本为首的重臣属意的是唐王文抒,一来他曾当过短暂的皇帝,更因居长,拥有储君的合法地位。而现时朝廷的斗争,正是环绕帝位的继承权展开。
然而,闻人契机却仍然坚持欲改立闻人英机为太子,且势在必行,在皇权的争夺上,尤占上风。
万万没想到的是,火轮邪教居然令先太子文据起死回生,且此事已得到闻人今歌的初步试探与确认。
死了十六年的旧人如今又活了,虽然有些骇人听闻,但在人心所向之前,世人宁愿相信这就是真的。
“须陀丹”虽然来历甚是诡秘莫名,无从稽考,只知与禅门四大果位之一的“须陀洹”有莫大关系。
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太子文据确实吃了“须陀丹”活过来了,不但重新向女帝要回属于他的太子之位,而且还令天下令起死回生、长老不老这等遥不可及之美丽梦想猛然间变成现实与可能,以致于引得天下众人纷纷加入火轮邪教而求盼一颗,于是势力水涨船高。
张氏姐弟谋取土神器世失败,女帝可淡然以应,但今次却是火轮邪教以先太子文据身份、三大神源器世以及十万火轮教徒共同胁迫于自己,对她自己的未来、对闻人氏的天下有着决定性的直接影响,立即触动了龙心。
张氏姐弟一左一右,立在她龙桌之前,呆看着大发雷霆的神圣女帝,两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女帝在勃然大怒之下,再次会迁怒于他们姐弟。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听到女帝透露出来的信息,他们知道火轮邪教如今势力已然坐大,敢与女帝分庭抗礼。
被敌人欺至眉睫之前,掌控大下、大权在握的女帝肯定不会忍得下这口气。
但是,震怒归震怒,无论如何都要想个对策化解眼前危机。
张氏姐弟抵头交换了眼色,彼此看出对方的心里想法。
张昌宗顶着无形压力,尽最大努力想要去平息她的怒火,抬起头来,嗫嚅道:“臣愿……愿意为陛下分……分忧。”
闻人契机并没理会,对于张氏姐弟在政治上的能力,她再清楚不过。
他们二人除了色相与刺杀之术,还能有什么出色的对策?
闻人契机径自静思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到张氏姐弟身上,回复冷静,一双凤目仍充满肃杀的寒芒,沉声道:“夜长梦多,如任得火轮邪教肆意妄为,早晚会酿成大祸。一不做,二不休,只要能先布局杀死假太子文据,等于命中火轮邪教的要害,使他们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
张氏姐弟整个头皮发麻,认真考虑女帝的提议,闻人契机的想法干脆利落,直截了当。如若成功,确实立即可解开困局。
张易芝道:“杀不了又如何呢?”
闻人契机知道文据今非昔比,连闻人今歌都栽在他的手上,不由蹙起凤眉,一时之间亦是一筹莫展,进退两难。
沉吟半晌后,道:“那朕该如何修理他?邺国公,你刚才说愿意为朕分忧?”说着目光像没发生过任何事般看向张昌宗。
张昌宗极力压下心中的惧意与激荡的情绪,轻吁一口气,恭敬的回道:“臣确实有一计。”
闻人契机道:“说。”
张昌宗尽量将自己放松,双目异芒闪烁,唇角逸出一丝诡谲的笑意,道:“既然假太子文据要挟陛下重立他为太子,陛下何不将计就计?陛下完全可以母子于神都相认为由验明正身,并以上交三大器世为改立太子的前提条件,然后在书信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以此隔空对话,盼其回归,想必定有回音。”
稍顿之后,又续道:“若文据当真是当年汉王,必定志在太子之位,在此情况下,就不怕他不答应陛下于神都会面,否则只会十分被动。届时只要文据及其悼党羽抵达神都后,陛下便可下令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此一来,风波可定也,亦永除后患也。”
闻人契机听罢,离开龙桌,复又在张氏姐弟二人面前负手踱方步,龙眉时而轻蹙,时而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