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2)

千金笑 天下归元 0 字 2021-04-30

簪花第一项开始,小厮端着花盘上来,每人发了三朵花,牡丹芍药和桃花。到梵因时,梵因微笑,衣角不动,流水般退后。

“怎么,梵兄不玩吗?”云青宇诧异地问。

“梵辰嗅觉不行,不敢亵渎各位小姐。”梵因一笑。

云青宇轻蔑地瞄他一眼,也不强求。

梵因退在人群外,眼神淡淡瞄过那三朵绢花,闭上眼睛。

人间俗物,何必拿来亵渎君珂?

他闭上眼睛那一刻,一条人影,无声无息走进来。

人影走进来,四面蒙眼睛的少年们都毫无所觉,说笑着蒙上面巾,退在门边的梵因忽然睁开眼睛,然而那身影已经走进人群里,穿着和刚才一个出去上茅厕的少年一样的衣服。

梵因扫射一圈,没有确定异常,却横跨一步,有意无意,堵住了门口的退路。

君珂此时根本没有听见梵因和云青宇的对话,她闭着眼睛,专心辨认那步声和气息。

步声特别轻,很容易便淹没在四周杂沓的脚步里,不易被人发觉,甚至能给感觉特别灵敏的人一种错觉——这人不是原来就在人群里的,而是突然出现,一阵风一抹烟,存在,但触摸不着。

步声还特别有韵律,像踩着一种奇异的舞步,君珂甚至恍惚中能感觉到,那人突然出现,在蒙了眼睛的人群中游走,从冷着脸摸面巾的雷昊身边过,从苦着脸和身边人嘱咐什么的云青宇身边过,左一折,右一转,一尾鱼般悠悠飘摇,忽然便到了厅堂中心。

那股气息便更清晰了一点,四面都是女子脂粉香和花香,按说辨认不出什么,但偏偏就是因为这样,那种和脂粉花香截然不同,却又更加浓郁华丽的气息,反而更加凌然其上,像君王,忽然降临在自己的天下。

君珂的背,慢慢绷紧。

心中忽然有个荒谬的想法,但又觉得不可能,那步声和气息都似是而非,而现实里,猜想中的那个人,又怎么会现在来到这里?

但还是不可自抑的紧张——如果真是他,要不要现在出手?

“诸位,都蒙好了吗?”云青宇在纱幕外头询问,四面一阵乱七八糟的答应声,君珂仔细辨认,听不见任何特别的声音,不过她敏锐地察觉,梵因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固然可能是因为梵因不愿意答,但也有可能,是他也察觉了什么?

君珂盯着对面,对面是连幅的丝绢屏风,雪白的丝绢上淡墨书法,能够映出后面人的身影。

她没打算转身,她要麻痹那个假想敌。

君珂左边是司马嘉如,这沉稳少女,神色里有种淡淡厌倦,右边是云涤尘,闭目打坐,竟然在练功。

其余女子倒有些激动兴奋,低笑私语,努力发出点声音,好让自己心中的人辨认出来,真正最有实力竞争这所谓簪花的三人,倒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身后人影杂沓,公子哥儿们掀开纱幕,说笑着走了进来。

君珂紧紧盯着纱幕,纱幕上那一大片影子晃动,少年们夸张地嗅着鼻子,大声笑道:“如兰似麝,花香馥郁,云少主这个题目,可真刁钻哪。”

云青宇哈哈一笑,拉了拉说话那人的袖子,引向自己姐姐的方向。

那人心领神会,神秘一笑,当先向云涤尘走了过去,其余人纷纷跟着。

云雷城的少年们,自然知道该把花投给谁,哪怕心中更惊艳于君珂,或者更对司马家姐妹感兴趣,但身在云雷城,就不能不给云雷第一的云家面子。

人们纷纷过来,将牡丹投在云涤尘身后花盘里,顺手把芍药给了君珂。

君珂紧紧盯着每一个过来的人,辨认着轮廓,但纱幕上的影子太模糊,云雷少年们长期练武,几乎个个高大剽悍,身形壮健,很难区分。

雷昊大步走过来,看一眼两边的花对比,冷哼一声,将手中牡丹投在了君珂背后,芍药给了司马嘉如,桃花给了司马欣如。

他心中恨极云家,当然不肯再给一点面子。

此时他已经是最后一个,少年们嘻嘻哈哈笑着退出去,准备解面巾。

君珂一无所获,绷紧的背刚要松下来。

忽然一道人影,脚跟一转,轻轻又走了回来。

他就用那种似仙似鬼般的步法,两步就到了云涤尘身后,垂首一看她和君珂的花盘,随即,轻轻一笑。

那一笑,淡淡讥诮。

随即他衣袖一拂,两边花盘,无声无息换了个位置。

他竟然将云涤尘的花盘和君珂换了!

“你是谁!”花盘一换,云涤尘霍然睁眼,还未转身,雪白衣袖一拂,光影一闪,怒涛汹涌,直奔身后人而去。

那人又是一笑,手一抬,不知怎的就穿过了云涤尘的掌风,一把叼住了她的腕脉。

随即他将云涤尘一拉,拉进了自己怀中。

正要起身出手的君珂一呆。

难道自己猜错了?

难道不是自己所担心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云涤尘的男人,来此和她开个玩笑?

已经递出的手指收了回来,君珂下意识抬头对那男人看去。

她又是一呆。

这人。

没有脸!

不是说没长脸,外表还是个英俊男子,但君珂的眼睛,自然看出那是人皮面具,但问题是,人皮面具下,竟然是灰蒙蒙的一片,她看不见底下的真容!

君珂这一惊,直接超出了认知。

那人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手腕紧紧抓着云涤尘,云涤尘全力一挣没有挣动,苍白冷漠的脸已经涨红,一抬头,惊声道:“是你……”

那人忽然低下头,唇落向云涤尘的唇。

云涤尘霍然住口,睁大眼,这清冷漠然的云雷公主,似被这一波波的震惊震得终于失去方寸,眼看那唇落下,全身僵硬不知动弹。

君珂红了脸,觉得人家小情侣打情骂俏自己不该再直勾勾看着,赶忙向后退了退,一眼掠过云涤尘,却发觉那女子身子僵硬,气息却开始急促,眼底惊讶不解愤怒……好像还有微微的希冀和兴奋……

不过一掠之间。

眼看两唇便要相遇。

那男子忽然又是一笑。

随即手一松,突然放开云涤尘,再一捞,已经捞住了君珂!

此时正是君珂退开,云涤尘发晕时刻,这人出手如闪电,两个反应犀利的女子,万万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一手,云涤尘软软倒在地上,红晕未去,君珂身子一僵,已经被他所制。

随即那男子二话不说,落下的唇,压在了君珂唇上!

君珂头发都瞬间竖了起来。

一秒钟前还在看这人偷吻云涤尘,怎么忽然就换成了自己?

那人的唇薄而柔软,唇齿间气息馥郁,有点熟悉有点陌生,他似乎很擅长接吻技巧,刚触及君珂唇瓣便齿间轻叩,要叩开她的齿关,进入她的海洋徜徉,君珂紧紧闭着嘴唇,眼睛睁大,眼神锋利,他却丝毫不以为杵,按在君珂背心要穴上的手掌一动,一股雄浑内力直逼君珂胸臆,她顿时觉得窒息,却依旧倔强地不肯张开唇瓣为人所趁,头向后一仰,试图用鼻子呼吸,谁知道那人恶劣得超乎想象,竟然顺势往下一压,再次压住了她的鼻子,紧紧堵住了她最后一个呼吸渠道。

君珂胸肺间似要爆裂,脸色先是通红,随即惨白,浑身都开始轻轻颤抖,却依旧不肯张开嘴,她现在的武功,已经不是当初由人摆布的君珂,只要她愿意,就算经脉爆裂,这嘴还是能不张开。

那人似也没想到她现在如此刚硬,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怜惜似恼怒似憎恨,却也依旧没有心软放弃,空着的一只手轻轻抬起,按向君珂的胸。

君珂心中轰然一声,知道上头这家伙心硬如铁,她再不就范,被轻薄的程度会越来越狠,无奈之下,张嘴呼吸。

嘴一张,那人乘虚而入,舌尖游鱼般一滑,已经扫荡了她的芬芳,轻捻、慢挑、吸吮、纠缠……这种激荡的时刻,他依旧很好的掌握着节奏,悠然深入,步步进逼,带点回味的姿态和轻轻的迷醉,禁锢而又放纵地,将她品尝。

碧波生暖,晶珠飞溅,一点细细的喘息迤逦,流荡在一室的脂粉花香之中,似流水泻过山壁,以柔克刚,将嶙峋磨砺得圆滑;又或者墨绿色的海水中飞着箭鱼,在波浪的间歇中身姿清越,飞光连闪。

君珂闭上了眼睛,那男子似乎也渐渐陷入沉醉。

云涤尘倒在一边,睁大眼看着这一幕,已经震惊得忘记任何动作。

君珂那一边的女子们此时也已经发现异常,纷纷转过头来。

男子忽然睁眼,眼神幽沉,并无迷醉,扣在君珂背后的手指一紧,便要将她拎起。

君珂也忽然睁眼。

刚才的气喘不见了,她睁开的眼睛也神光四射,毫无沉溺,眼睛张开的同时,她并没有让开自己的唇,反而迎上男子退开的唇,随即她的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着!”

两人身子都一震。

此时如果有人能够内视,就能看见一线晶红,从君珂喉间喷薄而上,越过还没离开的双唇,逼入对方的口中!

那人迅速仰头。

一点晶红一闪,一半落于他口中,一半回到君珂体内,而此时君珂向前一冲,唇再次压了上去。

那模样就好像她被吻上了瘾,要反客为主继续一样,但男子眼中怒色一闪,按在君珂背后穴道的手便要使力,忽然觉得口中一甜,温热腥咸的液体慢慢涌入。

这种液体他再熟悉不过,是血,却已经不是刚才君珂暗算要渡给他的毒功,是君珂内力反激涌出的血。

那人眼神一软,手立即撤开,换成一股清凉的气流,抚平君珂的伤处,君珂的身子此时也一软,她渡毒功只渡了一小半,功败垂成,内腑已经受伤。

那人微微一笑,顺势便要将她掳走。

素影一闪,梵因如浮云飞渡,忽然出现。

他落下的瞬间,衣袖一拂,手掌如白玉塔山,无声无息向那男子罩下。

那一掌看似无声,但整个内室里屏风都在微微晃动,雪白的丝绢发出轻轻的撕裂声,四面的女子,原本骇然转头来看,此时都觉得一股温和和又压迫的力量落下,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近在咫尺的云涤尘和君珂又是一番感受,两人都觉得浑身一紧,突然便不能动,而头顶那掌影越来越大,巍巍罩下。

君珂忽然走神,想起孙悟空被佛祖压在五指山下时,那一掌是不是也是这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梵因正式对敌出手,气势博大,巍然到心惊。

那男子对这一掌也似有忌惮,身子滴溜溜一转,抬手去接,那五指山一样的掌影却忽然一滑,流云般从他身侧掠过,两指向那男子胸前大穴而去,两指对着君珂一弹。

柔风拂起,带着君珂向后一倒,倒在了司马嘉如怀里。

司马嘉如聪明机变,立即抱着她向后一退。

这一退便出了那男子控制范围,那男子半空中一转,让开梵因一击,手指一撒,一道黑色内力光网撒出,和梵因淡白的内气一撞,各自丝丝消融。

那男子半空转头看了君珂一眼,随即身子一掠,自梵因身边掠过,头一偏,好像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欲待追出去的梵因,身子一僵。

这一僵,那人已经低笑穿窗而去,窗边丝幔微拂,随即止歇。

梵因闭了闭眼,衣袖一挥,也从窗子中飞了出去。

这一番惊心动魄,从吻君珂到一招交手,其实不过刹那之间,此时云涤尘爬在地下还没起来,女子们刚刚转头就被迫闭眼,等睁开眼人已经离去,外头少年们退出纱幕,靠着二楼栏杆在大声说笑,梵因是下楼之后从窗边掠进来的,没有人看见,也有几个人看见里面飞闪的人影,但此时刚刚来得及掀开纱幕。

但还是有人看清楚了发生的一切。

云涤尘和司马嘉如。

内室内气氛怪异,女子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好像先看见了一个男人,靠近云大小姐,后来又出现一个白影,然后气息一窒眼前一花,便什么都没有了。

司马嘉如怔怔抱着君珂,还没反应过来。

云涤尘垂下眼,慢慢撑着自己起身,她并没有受伤,但动作艰难,君珂看见她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君珂心中叹息一声。

真是要命。

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混账,这一捣乱,眼看就要破坏她的隐藏计划,云涤尘心高气傲,今日之辱怎么会放过?而司马嘉如又沉稳聪明,如果是司马欣如她还有办法糊弄她,司马嘉如却不会上当的。

君珂靠在司马嘉如怀中,想到以后可能的麻烦事,一瞬间忽起杀机。

杀机一起,便感觉到身后司马嘉如身子一僵。

君珂心中一叹。

算了。

有些事她也只能想想,做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好在刚才她自己没有显露武功,渡毒功的事只有当事人才能感觉到,别人是看不出的,哪怕就是云涤尘,也只能看出她“被制强吻”。

君珂直起身,对司马嘉如感激地笑笑,运气试探自己目前的状态。

刚才被强吻的那一霎,她灵机一动,将属于沈梦沉的那部分内力凝聚一线,强行逆冲而上,灌入对方口中。

如果你是沈梦沉,那么,从哪来的回哪去,还给你!

如果你不是沈梦沉,那么,占姑娘便宜,毒死你!

现在也不知道,那中途打断,只去掉一小部分的内力,给对方到底造成了什么伤害。

君珂想起那男子临去时看自己的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几分讥诮几分挑逗,几分冷漠几分愤怒,似沈梦沉又不似,直想得她心中烦乱。

忽然又感觉到一缕森冷的目光,君珂一侧头,便看见云涤尘在看她。

这高傲的云家大小姐的目光,如霜似雪,冷到让人浑身结冰。

君珂心中也一冷,苦笑一声。

无缘无故,结下大仇,可真叫冤枉。

“姐姐,刚才怎么了?”云青宇发觉不对,当先冲入。

云涤尘坐直,闭上眼睛,淡淡道:“没什么。”

她开口,其余人自然没有异议,君珂和司马嘉如神色诧异,却也没有说话。

云涤尘看着对面屏风——屏风上细密的布料纹理,忽然慢慢散开,像有人在后面轻轻撕扯一般,缝隙越来越大,露出后面的灰色墙壁。

梵因那一掌之威,此刻犹在,竟以无限回旋震荡之力,将这屏风布料全部无声扯裂,而当时不远处的帐幔,却连掀起一角都没有。

这么强大的控制力……

云涤尘垂下眼。

云雷第一人,众星捧月的公主,无与伦比的自信,在今日,遭受了更狠的打击,撞得她跌落尘埃,险些无力爬起。

她以为自己很强,忽然看见更强。

她以为自己绝色,却被人弃如敝屣。

更不能接受的是,她在刚才那一刻,竟然当真流露了期待!

云涤尘深呼吸,垂下眼。

她不会说。

今日之辱,是她自己的辱,她要用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报回来!

“没事就好。”云青宇疑惑地在四面看一圈,却也没找到异常,姐姐从来都这么冷漠,就算此刻更冷漠点,他也不觉得奇怪,展颜笑道,“既如此,姐姐为牡丹花王,那后面的九转玲珑塔……”

他的话声忽然顿住,直勾勾瞪着花盘,表情扭曲。

君珂面前几乎都是牡丹,然后是云涤尘的芍药,和司马嘉如的桃花。

以云涤尘的骄傲,自然不屑于将换过去的花盘再换回来,而君珂也忘记了。

四面正要跟着恭贺的少年们,也傻傻呆在当地,出口一半的话咽在咽喉里。

“花盘……花盘……”云青宇震惊。

“牡丹花王是她。”云涤尘缓缓转身,微褐冰冷的眼睛看着所有人,唯独没有看被她指住的君珂。

君珂苦笑,转身,勉强扯出微笑,颔首。

“这……”云青宇还算反应快,被姐姐眼神一逼,立即笑道,“恭喜梵姑娘,既然你得了花王,那便请过第二关吧。”他取出九转玲珑塔,眼神若有深意,“虽然第一轮簪花得胜,但如果后面的题目做得不好,这花,还是要让给别人簪的。”

君珂满心都在琢磨那男人到底是谁,漫不经心挥挥手,“让她们先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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