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细作原就是她的本职工作,今日别说让她扮演锦妃,哪怕是让她去扮演一只锦雀,她都有把握不被人看出来。
几日后,寸心躲过看守侍卫翻进晴遥阁,这只能说杨戬多年的教学演练并不是白演练的。当日正巧锦妃在树下栽花,动作相当生疏,只是作为一个京城来的大家闺秀在院子里自然是要做点种树栽花风雅之事,若是舞刀弄枪就很不得体了。
杨戬曾吩咐过她,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京城来的锦妃,你做的每件事都要符合这个身份,不管是有人看着你还是没人看着你,哪怕你对面出现只耗子,都要做出害怕的样子。所以一早锦妃就站在院子里研究如何将一株牡丹花种开花,这委实太有难度了。
寸心穿着一身浅灰色素裙,站在院子的矮墙上,一眼看到她,袖口露出褐色刀柄的短刀朝着她就刺了过去,这下锦妃纠结了,作为一个京城来的大家闺秀自然是不能有武功的,但如果就傻站在这里等着她刺过来,还什么都没做就牺牲了,好像也说不大过去。
“寸心,你想做什么?”杨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子里,声音不咸不淡。
寸心手中刀锋一偏就朝着杨戬方向而去,他身影如游龙掠过护在锦妃身前,堪堪几招就反剪住她的双手,稍稍用力短刀就落进杨戬手中。
他松开手,寸心的脸色比身上穿的衣襟更是灰败,无言望着他,这些日子他们都说他变了,她不信,可如今事实又由不得她不信。
杨戬目光柔和望着她,仿佛刚才的刀锋对峙从未发生过,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就好像害怕会突然惊到她,“寸心,你出来做什么,回祁阳院去,过几天我就去看你。”
他的声音让她全身不能阻止的颤抖,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握着他的衣襟,素净脸上唇角泛白,她的眼睛大概说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两张脸贴的很近,就像相爱的时候一样,只是杨戬的脸似乎比她还要苍白,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寸心紧紧捏着他衣襟的那双手露出青筋,忽然就松开了。
他轻柔的抚着她的长发,将短刀放回她的手中。
寸心手背掩着嘴,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盛暑的裙裾经风一吹,扬在半空中,他贴着她的耳畔,眼睛中闪着漆黑光芒,“听话,回去吧。”
杨戬将寸心交给无相,吩咐他将寸心带回祁阳院,一路踏出晴遥阁,她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望着寸心背影,锦妃手中折了枝牡丹花,细眉俏唇轻笑道:“二爷,寸心姑娘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他回头看了眼锦妃,转身就离开了,淡淡说道:“好好种花,别只会折花。”
锦妃只是不咸不淡回了句,反倒让杨戬心头一震,她说:“二爷,折花容易种花难。”
不久之后,晋北城中盛传另一首打油诗,王府深,深王府,王府恩爱如流水,落花红,花落红,夏去秋来情不在。
十年宠爱,一朝散,可在王府之中竟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来,每个人都已将王公贵族的变心看得很淡,绝没有人觉得这种变心其实是一种变态。在侯门深府爱不能持久很正常,爱若能持久才不正常,想来真是让人觉得悲伤。
他站在晋北城头,眼睛里看的是白云卷着黄沙翻腾而来,无相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不敢打扰他。
“二爷,我已经让小凤搬进祁阳院照顾寸心姑娘,小凤身手好脾气也好,当不会有事。”无相接着叹了一声,“二爷事事愿意替着寸心姑娘着想,又为什么不愿将真相告诉她,奴才担心姑娘将来都不会原谅二哥。”
杨戬声音却有些沙哑,“寸心性子刚烈,我若告诉她真相,她绝不会离开,反而会想着如何替自己父母报仇,如何死都要和我死在一起。”
杨戬的声音忽然就消失了,无相等了片刻这才转过身想离开城楼,杨戬忽然说道:“将事情办好,这样所有的牺牲和痛苦才有价值。”
“殿下,无相明白。”
夏末立秋,今年的第二场雷雨,约摸也会是最后一场,前方探子来报,东厂番子明天就会抵达晋北城。
傍晚幽云站在祁阳院外,抬头看着远处亮起的闪电,紧接而来的便是轰隆雷声,他念了避水诀,好好欣赏了一番满天风雨中的兵旗招展,这才隐了身形走进厢房,寸心并没有像从前那么害怕打雷了,只是安静坐在窗边,雨滴打湿了她的半边衣裳,他想他大概能体会她的心情,若没了杨戬,她的喜怒哀乐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怕或者不怕都没有任何区别。
一整晚,幽云只是静静坐在她身边,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