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那你还有零花钱吗?”
“谢谢哥哥,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不过我想让哥哥帮我另一个忙,能不能把这个传阅板报送到隔壁去呢?”
我拉着裙子的下摆向他撒娇。
现在,父亲应该正在书房里等着我吧,如果再让他等下去的话,说不定会发火,在家庭会议时,我想让哥哥尽可能离开这里。
“好的,我知道了……可是你看,这板报上是不是把名字写错了呀?咱们隔壁应该是姓西的吧,还有一个西启远先生的,怎么写成酉了。”
“是吗?不过这两个字看起来长得是挺像的,我们这个区的老太太可能是年龄大了吧。”
“怪不得,可是不管年龄多大,如果连名字都搞错,那可真是个问题了。”
哥哥一边嘟哝一边向大门走去。
我把书包放在楼梯上,径直走近了父亲的书房。
“回来了啊,小萤?能这么守时,爸爸很高兴啊。”
父亲笑逐颜开,让我坐下。
在书房里有一扇天窗,我每次都会从天窗仰望星空,坐在这里我总是说不出一句话,只听父亲一个人的说教,就已经够让我筋疲力尽的了,更别说是去思考或者开口说话。
可是人类的语言为什么会这么费劲,这么复杂呢?这个谁都没有在意的问题,正是我所思考的。
“你知道下去可不行啊,最近是不是总熬夜?妈妈很担心你哦,爸爸也不赞成你这样过没有规律的生活。”
和那天一样,父亲脸上披着一张和蔼慈祥,令人神往的笑脸。
爷爷死的那天,父亲也是和今天一样,平静地给我讲着大道理。
我五岁时,爷爷就成了家中的包袱。
他年轻的时候又是吸烟又是喝酒,生活完全没有节制,后来就一直生病,常年卧床不起,无论是肺还是心脏都已经完全衰竭,也许是浑身关节疼痛,糟糕的时候,会发出揪心的哀鸣声,因为都是压得很低的声音,所以在二楼的我和哥哥很少听到。
但是对于父亲的母亲来说,这就变成了永无休止的冤魂。
暑假,我和哥哥都被赶到母亲的乡下老家去玩,那时,只有我一个人提前回去了一天。到底是什么原因,我现在也无从记起,肯定是因为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在乡下看不到,又或者是已经在乡下玩腻了之类简单的理由。
回到家的时候,我发现爷爷的屋子里发出一种沙沙的声音,怎么回事呢?我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爷爷脸上皱成一团,坐卧不宁。
炎热的夏天,只要稍不留神,身体就容易出毛病,更何况是体力衰竭的老人呢?我赶快告诉了父亲,可父亲却说爷爷一向都这样,放着不管就行了。
是的,这是命令——父亲拍着我的肩膀说,今天爸爸好不容易过周末,就陪在爸爸身边吧。
父母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深深地掐进我肩膀的,父亲的手指。
是不是对我抱有什么希望呢?我似乎察觉到了。
母亲脸上,那毫无表情的人皮作的面具。
不就是想告诉我要无视爷爷的存在吗?
就这样,我诚惶诚恐地过完了这一夜。
第二天早上在爷爷的房间里,枯瘦的手脚和脏兮兮的一团人体翻倒在那里,如果这画面有个标题,那一定是“救救我吧”。
父母突然脸色大变,迅速地往医院打电话,两人就像是练过了无数次这一场面的戏子,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而内心却是风平浪静。
是的,我们家杀了人。
而我也杀了人。
在这个家里唯一正常的,就是在乡下乖乖听话,一向是个老好人的,令我羡慕的哥哥。
“小萤,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啊,爸爸可没有瞒过你什么事情,所以小萤你也要乖乖听话哦。”
父亲用一贯温文尔雅的声音重复着相同的话。
我抬头仰望星空。
父亲是在确认我们是杀人共犯。
那件事过了三天依然没有平静下来,总是传唤我,对我重复着相同的话,甚至连学校都不想让我去了。
到了周末更是如此,直到上高中以前,我总是在这个书房里度过周末的每一天。
“小萤总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呢,爸爸很高兴呢,妈妈是喜欢唠叨,可她也是想让小萤能够懂事啊,妈妈是因为很疼我们小萤,所以才要对你严加管教的。”
我仰望明月。
母亲总是监视着我这个“共犯”。
我知道,爸爸不就是在怀疑我吗?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呐。
对爷爷的死视而不见,与此相比,无论何时都必须守口如瓶,不能泄露秘密的心情,更让我痛苦。
所谓的家庭会议只是个名号,实际上就是共谋密谈,这种感觉就像平行线,永远不会有终点。还好,我年纪虽小,但却已经能够了解赏月的情趣。
只是一味地观赏明月,最终只能变成野兽。
这是在上国语课的时候学到的一篇有名的故事,对方是老虎,我是狐狸,嗯,真是不错的比喻,只要不做人,就感觉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