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点的是咖啡,安比点的是冰可可茶。
在店员把东西送来之前的那段令人尴尬的沉默之中,安比封闭了自己的感情,未来无论得到任何答案都不至于受伤,五分钟后的她仿佛正在眺望着现在的她——那就是类似于这样的操作感。
在眼前被放上了一杯柔和的褐色饮料的时候,安比完全变成了跟刚才的她完全不同的存在,两个她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明明同样是自己,实际上却没有一瞬间是互相联系的。
“关于刚才的事情……张均先生,您为什么会那么相信我的话呢?”
安比并没有选择去喝那杯可可茶,只是笔直地注视着前方的他,提出了疑问。
对他来说是无关重要的别人的事。
可是对于安比来说,却是关系到人生的问题。
如果他只是一笑了之的话,自己虽然一定会很丧气,而且恐怕会有一星期提不起精神,但也只有道歉之后跟他告别了。
“这个……你如果问我为什么的话,还真有点难回答呢……嗯,是因为安比你的态度非常迫切,这样回答可以吗?”
“是因为觉得我很可怜吗?”
问出来就后悔,就是这样一句坏心眼的话。
如果对方是怀着这种想法看待自己的话,他就不可能去赶上那个大叔,正因为这个人相信了自己,才会帮自己去追大叔的——安比自己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故意这样子试探对方。
张均仿佛在回味着什么事情似的,思索了一会儿——
“因为很可怜——我想也是有这个成分的,而且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被人家给欺负了,不过那单纯只是我的问题了,在那个时候我能够了解到的是,安比你并没有说谎的理由,因为就算骗了那个人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么一来这个孩子就是真的在担心这个大叔了,所以不管所谓的事故是真是假,我还是无法对此置若罔闻。”
而且我也曾经对这一类事情稍微有点头绪呢——张均苦笑道。
“是因为不是说谎而相信了我吗?说什么直觉灵验的,那样的借口,不是跟说谎没什么两样嘛。”
“就算那是近似于谎言的借口,你不也是非常认真吗?这样已经足以令我相信你话中的前提了,而且……嗯……我总感觉以前好像也有遇过这样类似的事情呢。”
不是相信话语的内容,而是相信说话者本身——张均是这么说的。
……听了这些话,也觉得已经足够了,她——安比大大地深呼吸了一口气,以连自己也觉得惊讶的冷静口吻,把长年以来的烦恼向这个人表白了。
那是除去了在“者”的世界之中的一切,在现实的普通人世界里面,第一次的表白——
“我……可以看得见未来。”
听了自己这毫无修饰的表白,对方也不禁瞪大了眼睛,“嘶”地喝了一口还没有加糖的咖啡。
“果、果然听起来很奇怪呢,这样的事情……”
果然对于普通的人类来说这样的坦白还是太早了吗……
“……不,我感到吃惊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用在意的,比起这个,你说能够看到未来是怎么一回事呢?真的就像影像一样呈现在你的眼前吗?”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摆出了更加认真的神情,稍微探出身子向自己追问道。
“是、是的,与其说是影像,倒不如说是风景切换更为妥当呢,就好像眩晕一样的感觉。”
“现在也有这个感觉吗?”
“不,也不是随时都可以看见的,基本上都是突然间,没有任何预兆的,就像眼前的电灯突然亮起来了一样,视野中的风景被完全地切换了——”
……用话语来说明【未来的风景】实在非常困难。
明明是感到一阵眩晕,在眨眼之后从客观的角度眺望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是自己却总觉得是在“向后看”。
那种难受的感觉,就好像是身在倒后镜的风景中的自己,正在观察着投影在倒后镜中的情景一样。
“……我感到时间流动得很缓慢,不过实际上只是两秒钟左右的眩晕,说不定时间还发生了前进或者倒退的现象,我最近总是有这样的想法……”
在和姐姐分开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正式用过“全知”,因此这样的能力残余反而让她产生了割裂感,因为一直以来和预知相关的事情都是和姐姐一起完成的,如此这样的破碎预知片段,而且还是第一次要由自己全部完成处理,最终的结果就是导致她再也没有办法准确地预知出完整的事实,只能从支离破碎的“风景”中,找到一些能够理解的部分而已。
这也是自己第一次开始正式审视自己的能力。
尽管自己作为“者”来说,已经是日本国内最顶尖的天选“者”了,但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她还远远没能理解到自己的存在价值。
在作为观测者的自己目睹未来风景时的时间流动,应该完全是同时进行的吧。
像是刚刚那个大叔会遭遇事故的风景,明明是一段十分钟左右的影像,但是实际上自己却是在眨眼之间就把握了其中的内容。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另一方面,跟光是为了说明就已经手忙脚乱的自己相反,对方却显得十分冷静。
“……我从升上高中开始才自觉到这是未来的印象,小时候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印象也似乎并没有现在这么准确。”
也因此,从那时候开始,自己便失去了可以在正常的学校读书的机会。
直到如今,还是很怀念当初可以在学校读书学习的普通生活。
“太好了,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这么说可能会有一点失礼了,毕竟小孩子有小孩子的痛苦,虽然我只能凭想象来说,不过你应该也遇到了很多痛苦的事了,安比你真是坚强呢。”
“————”
……坦言,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安比又一次不像样地惊慌失措了起来,既悲伤又痛苦,但同时又感觉到更大的喜悦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