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十分讨厌这个时间段,因为每当闲下来时,我反而感到空虚恐惧,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狱友们都抓紧时间在娱乐厅消遣,抽烟的抽烟,打牌的打牌,只有我把自己关在房间,躺在床上呆呆望着墙上狱友范森的莫妮卡贝鲁奇的海报。
贝鲁琦正穿着性感的黑色比基尼,下赤足走在细软的沙滩上,一头瀑布般的红发倾泄在翘臀上,傲人的胸脯在血红的夕阳下燃烧,身体的曲线几乎与大自然完美的融为一体,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和可怕的生命力。
尽管海报十分香艳,但我没有丝毫脱裤子的冲动,仅仅觉得,只有当我望着这张海报,心底那如爬山虎般不断攀爬的死气与绝望感能得以压制,内心才能获得片刻的永恒与宁静。
犯人们一般一天辛苦劳作下来多是倒头就睡,没有任何心思想犯罪,更别提性那点事儿。而我本就体力不佳,也渐渐在无休止的忙碌中麻木自己,忘掉了自己是个刑期为十年的犯人,忘掉刀刺入腑脏时血腥的肉感,忘掉李嘉豪和童晗的轨事,以及父亲,雷瞪,艾慈,软冰清,关于所有的善与恶,关于所有年轻的那段或好或坏的青春记忆。
甚至我庆幸这一月来,没有任何人来探监,也懒得产生怀疑,也许每个人都对我失望透顶了吧,挺好的,我多么希望他们真正的从那个世界放弃我!就当我从来不存在!
何况当我真正透过厚厚的窗子,面对他们带着怜悯的目光,我能在电话中说些什么呢?是哭一点为好?还是纵声大笑说老子不在乎么?亦或是平平静静的互诉衷肠,然后各自回归彼此麻木不仁的生活中里!
范森是我的上铺,一个中年光头汉,浑身的青龙刺青,一看便让人觉得不好惹,但无所事事时就喜欢吹嘘他的江湖往事,砍过多少人,上过什么妞云云。
其他狱友相对老实,对他唯唯诺诺的迎合,我想安静一点,所以不如何理睬他,他反而觉得有意思,拉着我絮絮叨叨的,我只好随他。
他有次突然问我,你这样的情况为啥不进老残监,要在这里受苦,我说我也不知道,也不是特别在乎,他说我没一个瘸子的觉悟。
如此又过了数月,在这里生活你会很容易忘记时间的存在,因为这里的时间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你无需担心几点钟会约会迟到,面对锈黄的铁窗,你不用忧虑明天的未来,这里没有跨国的时差,没有落叶飘零的哀伤,没有四季变化和冷暖交错的花色外衣。
时间在监狱是凝固的,凝固的从入狱的第一天和出狱的最后一天,将会一模一样,我渐渐的习惯了,习惯这种安稳,无需思考,将铁锹上的沙子倒入沙车,看他们一粒粒的渐渐的散入风中,这就是我触摸的时间。
可突然有一天,有人来探望我,我本以为是父亲或者其他人,没想到却是艾慈,这让我无比疑惑与冷然,为什么来探监的是她?不是说非亲属是不能探监的吗?所以当我看到艾慈依旧粉妆玉琢的俏脸时,我立即转身离开,背后是监视窗被敲的“咚咚”直响的声音。
又过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监狱规定一个月探望一次,艾慈坚持不懈来探望着我,每个月艾慈都会给我寄来不少衣服和钱,但我无动于衷,我平时从不逛超市,也不在乎穿什么用什么,所以每次看到她便转身离去。但不曾想她这般有毅力,我想了想事不过三,最终还是见了她一面。
我完全能猜到她会说些什么
“你终于见我了”艾慈脸凑近话筒,眼神幽怨的望着我,幽幽的说道。
“嗯,艾慈你不用说那些了,我不在意了”我轻轻的说道
“艾慈?你都不叫我老师了,每次见你你都刻意不见我,还说不在意?”
“没有刻意,只是谁也不想见罢了”我摇了摇头
“老师……我当初都是为了你好,才报警的!你是不可能逃过警察的追捕的,你是我学生,你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也要对你负责,所以我报警让你自首,反而能够为你减刑。我当初……也是非常非常挣扎,痛苦万分,才做这个决定……”
“嗯,谢谢老师,我理解”
我们相顾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你父亲最近怎么样了?他一定来看望过你吧,肯定为你操碎了心”
“他没来看过我”
“啊?这……他为什么不来看你啊”
“不知道”
“这……傻孩子,没事儿,没事儿的,就算没有任何人来看你,我也会每个月都来看你的,你看你,都消瘦了这么多,是吃不饱吗?为什么不用老师给你的钱买点东西,老师知道里面是有超市的”艾慈说道最后,又拿出老师教训学生的口吻。
“艾慈,你为什么总关心我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废人”我突然问道
“因为……你是我的学生呀!”艾慈略显错愕的回答道
我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时间差不多到了,老师回去吧”我勉强让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嗯嗯,那你注意好自己身体,多锻炼锻炼,对了,即使在里面也不能落下功课!还是要好好学习文化!多看书知道吗?那我……先走了?”
“嗯,拜拜”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