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怀海父子的心脏都快下出来了。肖福安面如土色怒斥道:“毛手毛脚的,什么时候才能干点正事。”边说着,他弯腰捡起了双兽耳饕餮纹青铜制双凤耳四方尊。肖剑芳做了个鬼脸说道:“要你管。”
屠端却面不改色,说道:“小事,小事。”看来他的确对肖剑芳照顾有加。肖怀海却在心里赞道:这小子处变不惊,果真是干大事的料。
屠端继续问道:“剑芳妹子,结果如何?”肖剑芳故作姿态,喝口水扯了扯嗓子才开始娓娓道来,:“首先说说这件宋天青釉双耳瓶,真假难辨,假亦真时,真亦假。”
屠端听着稀奇,追问道:“何出此言?”肖剑芳说道:“先来聊聊汝窑的前世今生。汝窑,五大名窑之一,因产于汝州而得名,汝瓷位居宋代‘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之首,在中国陶瓷史上素有‘汝窑为魁’之称。汝窑是中华传统制瓷著名工艺之一,中国北宋时期主要代表瓷器。汝瓷造型古朴大方,以名贵玛瑙为釉,色泽独特,有‘玛瑙为釉古相传’的赞誉。随光变幻,观其釉色,犹如‘雨过天晴云坡处’,‘千峰碧波翠色来’之美妙,土质细润,坯体如侗体其釉厚而声如磬,明亮而不刺目。器表呈蝉翼纹细小开片,有‘梨皮、蟹爪、芝麻花’之特点,被世人称为‘似玉、非玉、而胜玉’。宋、元、明、清以来,宫廷汝瓷用器,内库所藏,视若珍宝、与商彝周鼎比贵。接着便是汝窑的一些特征,先来说说开片吧。传世的汝官窑瓷大多器表有纹片,无纹片者极少见。汝瓷釉面的开片是在烧制过程中因为胎和釉的膨胀系数不一而出现的开裂纹片,这本来属于瑕疵,但在文人眼里却成了艺术效果,皇宫贵族也相当崇尚。关于开片,文献纪载∶‘有蟹爪纹者真,无纹者尤好’,目前公布的汝窑传世品中,无纹片的只有一件,即是收藏于国立故宫博物院的青瓷无纹水仙盆。由于汝窑以玛瑙作为釉料,所以不管是冰状纹片、浅开片或白色短纹片等,皆为鱼鳞状开片,没有纹线较长的大开片,这是汝窑与其他瓷釉面开片不同的地方。宋代汝瓷有规范的蟹爪纹。由于螃蟹是立行,不是匍匐,在沙难上会留下一个个孤立的小洞,而宋代汝瓷立确是‘汁中棕眼隐若蟹爪’,现代仿品则看不到这种蟹爪纹。还有刚才我哥所用的‘雨露均沾’的确是我肖氏一脉祖传的《鉴宝实录》中的绝招。他所展示的毫无破绽,结果也的确符合书中所描述的。但是,我敢断定这件宋天青釉双耳瓶是赝品。”
此话一出,犹如一声平地惊雷,让肖氏父子瞠目结舌。屠端却兀自面不改色的神态,看似心如止水,永远让人捉摸不透。这表现的确是一个优秀的招募者。
肖怀海惊诧道:“剑芳,你今天有些反常呀?”肖剑芳说道:“不反常怎么能够得出正确答案。屠大哥一直沉默不语,只是不想这么早的透露答案,但是如果我们的答案能够戳中他内心的某个点,说不定他的表情会有细微的变化。”
屠端笑了笑,依旧沉默不语。时间长了,他的觉悟又见长了,在心动的人面前依旧能够守住初心,也不枉党这么多年的教育和培养。
肖剑芳突然加快语速,噼里啪啦一大通和盘托出:“这件表面是高仿的宋天青釉双耳瓶经过了特殊处理,为的就是迎合民间这些‘偏方’。譬如,哥哥刚才展示的‘雨露均沾’,的确毫无破绽,结果也是喜闻乐见的。但是,你们可别忘了,咱们现在所站的这个凉亭看似简陋,一点都不庄重严肃,但其实咱们所参加的考试丝毫不输当年科举考试中的‘殿试’。既然是‘殿试’,国家正儿八经的挑选人才,岂是我们‘偏方’所能蒙混过关的。‘偏方’虽妙,但是它所适用的是一切除‘殿试’之外的场合。”
肖福安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你没发烧呀。”肖剑芳摇摇头挣脱他的右手,怒道:“你才脑子烧坏了。”
肖怀海却一直在注视着屠端的面部表情,心中不禁骇然: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城府,不愧为“八仙之首”呀。剑芳说的对,刚才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看来心里十分认同剑芳的看法。罢了,罢了,即便是剑芳入选,那也是能够光耀我们肖家好事。我何时变得如此狭隘了,一心只希望福安能够入选八仙。唉,人老了,反倒思想僵化了,看来我得好好静心修养了,思想上要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步伐。
肖剑芳一边阐述观点,一边也在暗中观察屠端。只不过她毕竟年轻,道行不深,看不出屠端面部的细微变化。但是她却坚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忽然,一声清脆的“哐啷”声传来。原来是肖剑芳用银筷子夹住瓷瓶撞在了石桌一角。她所用的力道恰好能够把瓶子敲碎。
肖怀海居然晕厥了,肖福安怒火中烧,双手的拳头都快捏出汗了。屠端急忙附身掐了肖怀海的人中,他才缓缓苏醒。
屠端安慰道:“叔叔,不管损失了什么也不及您的命金贵呀,何故如此嘞?”肖怀海一脸愧疚道:“贤侄仁慈,我便更加无地自容了。剑芳这孩子平时骄纵一些也就罢了,因她本质不坏,我平日疏于教导才酿成了今日的大祸。我气的不是汝窑的金贵,哪怕是倾家荡产,我肖家也是在所不惜。我气的是她一声不吭就做了这种事情,这是教养的问题。刚才贤侄还盛赞了我肖氏一脉的家风,此刻却是如此,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呀。”
肖怀海顿时捶胸顿足。肖剑芳被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放下瓷瓶,俯身扶住伯父,轻声道:“伯父,您容我把话说完不迟。”
肖怀海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狡辩。”肖剑芳却欢笑道:“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肖怀海见她胸有成竹,这才缓缓坐在石凳上听她辩解。只见她继续敲碎了瓷瓶的另一面,然后屏气凝神的跟剥鸡蛋似的把瓷瓶的碎片拿开。顿时,所有人都怔住了,半晌凉亭中都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