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
再次摇头
“五百。”
他点了点头。
张百迁捶胸顿足,以泪掩面,泣道:“孔老弟,你这是在羞辱老祖宗的智慧和高超技法。”孔兴华不以为然,说道:“这并非我的本意。要是这件唐三彩没有残缺,少说也得一百年往上走。如果那样,我根本就买不起,你也不会找我买了这件唐三彩。”张百迁怒道:“话虽如此,但是你好歹也尊重一下老祖宗的劳动成果好不好。就因为破了几个小洞,价值却一落千丈。你,你,你,算了,不跟你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孔兴华更是大怒,说道:“你以为五百块钱是我占了便宜。别忘了,这件器物流通到市场能卖到一百就不错了,或许最终以五十元成交都有可能。”
张百迁大怒,盛怒之下,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举手将唐三彩摔了个稀巴烂。怒气冲冲的起身便走。
孔兴华拉着牛振华说道:“老牛,老牛,你看看,你看看。多好的一件文物就因为残缺不全被这不识货的主给摔的稀巴烂多可惜呀。”
言毕,他捡起一块残缺的瓷片,摇头晃脑道:“唉,要是我有本事能把它修好就不会被这厮暴殄天物了。”
两人怒气冲冲的走掉了,留下一摊残局让牛振华收拾。牛振华俯身拾起地上的瓷片,不免长叹一口气:“果真是暴殄天物,这种小小残缺我定能让它重新焕发新生。造化弄人,一切均是定数,我又何必自寻烦恼嘞。”
他嘴上替自己解围了,心里的微澜却开始渐次变成波澜。地上可不是普通瓷片,那是传世的宝贝,古人的智慧,不可再生。原本一扫帚的事却花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完成。
第二天,两人故伎重施,牛振华想尽各种办法下逐客令,他们却视若无睹。结果,第二件稍有残缺的宋代兔毫盏被摔的稀巴烂。牛振华再次俯身看了看,叹道:“唉,又是暴殄天物。”张百迁这次特意躲在门口看了看他的表情,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我知道你痛惜昨天的唐三彩和今天的兔毫盏,但是与其让它们没有尊严,残缺不全的苟活着,倒不如给它们一个痛快。因为唯一能够让他们焕发新生的人心已经死了,所以这也是它们的宿命。”说罢,扬长而去。
牛振华木木樗樗的注视前方。他在品味张百迁的话,文物也有生命。它们穿越千年带着历史使命呈现在世人面前,就是想让更多的人去了解当时人们的生活,文化等等方面。确切的来说,它架起了古人和今人沟通的桥梁。管中窥豹,现在的史学家从文物中可以更好的了解当时的社会信息。昨天的唐三彩,今天的宋代兔毫盏历经磨难,穿越千年来到现代就是想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可惜了,今天命丧于此,牛振华原本冰冷的心冒起了一丝热气。
第三天,元代残缺不全的青花瓷。第四天,明朝万历年间的瓷碗被摔坏了。第五天,张百迁准备孤注一掷,拿出了一件宋官窑开片冰裂纹三足炉,上面只有两个小小缺口。
两人按照既定的程序演下去。这次,牛振华很主动的来到桌边坐好。上好的茶也早早泡好了。两次有些诧异,看来趁热打铁有了些许效果。
一番激烈言辞之后,张百迁拍案而起:“你这老头,我念你小我几岁,处处让着你,你却不识好歹,天天给我压价,你是诚心的吧。”孔兴华怒道:“我念你是收藏界的大家,顾及你颜面才处处让着你。你倒好,还倒打一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的这些物件个个残缺不全,我看得起你才出了高价。否则,你以为这些破罐子破碗值几个臭钱。”
两人入戏越来越深,相互抬杠,同时也偷瞄牛振华,暗中观察他的表情。牛振华依旧跟个木头人似的毫无表情。到了最后环节,张百迁有些心疼了,手里拿着三足炉,嘴里怒骂道,伸手高举准备砸下。其实,他内心却是忐忑不安,手下坠的弧度和力度都只能算是慢动作回放。
忽然,牛振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真的舍得砸了,这可是宋代官窑。”张百迁怒道:“即便是传说中的柴窑,那又如何。在不识货的人眼里它就是一件废品。”牛振华冷笑道:“好的,那你砸吧,砸吧。”
张百迁举起双手的那一刹那,孔兴华也忍不住了,双手随时准备制止。说时迟那时快,张百迁的双手已经划出弧线。孔兴华满头大汗,心里还无比的纠结。戏演到第五天,好不容易见到牛振华有些动摇了,此刻如果制止,岂不是半途而废,如若不制止,眼看着这么精美的宋官窑开片冰裂纹三足炉摔成碎片,这对于文物修复者来说无疑是心里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