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的闭眼,内心一片空明,开始忘记了身上的疼,忘记了寒冷,忘记了他所在的地点……当他突然醒来,睁开眼时,简直难以致信——他身在夜空中,身边是无尽的湛蓝色,曾经遥不可及的星辰,如今就在身旁,触手可及。他的心头登时便增了喜悦,因为他也曾向往过,这无边的夜空,向往天上到底有什么?向往着自由自在的灵魂,现如今,像是这个梦实现了一样。
他触摸点点的星光,入手冰凉,但色泽光洁,晶莹剔透,有如宝玉。只是这样的兴奋点并不长,一切都是一个样子,没有变化。时间稍长,他便有些烦躁,开始奋力狂奔,一口气跑出不知多远,但是身边的一切都是这样,丝毫没有改变。
有一种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一点儿的声音,他甚至尝试自己出声,可不知是自己的声音没有发出,还是发出了自己听不见。他由烦躁转为不安,乃至害怕。
但是生活中的他从未有过害怕过什么,恐惧很快便给他压制下去。到最后,他干脆就坐了下来,闭了眼,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这一坐不知坐多久,直到头顶一凉,全身一哆嗦,他才睁开眼来。此时,天已经灰蒙蒙的,雨不停的下着,但是村中的宁静还是一如既往。
莫非活动抖了抖有些酸麻的脚,自言道:“这原来是个梦!”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又不像是梦,奇了!”
忽的回头看了一眼神树,见它昂然的矗立着,像是一座嶙峋的山峰。一直作为莫念村的形象,也是村民们的精神信仰的它,时时受村民们参拜祭祀,香火不断,以祈祷平安。光线虽然不明,但莫非还是能清晰的看到,那有尺余宽树皮,粗糙非常。
他看得出神,猛听得村西有女子声,声音尖锐刺耳,一会哈哈大笑,一会儿有自言自语,一会儿又厉声而鸣,活似个失心疯的人。莫非已经听出是谁的声音,立时脸色大变,绰了鱼,发足急奔,朝西而去。
他走得近了,那声音更加越发的凄厉,灌入人耳朵里,震得耳膜隐隐作痛。一个红点,不断放大,变成一个红衣姑娘,站在莫非面前。莫非大叫道:“姐,我是莫非啊!”
那红衣女子不过二十来岁年纪,名叫秋红。因嫁入婆家不久,公公就死了,两年才生了个孩子,两月尚未出头,便夭折了。无论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都认她作扫把星。娘家人先认为自己的女儿有问题,不管不顾。婆家本就心里梗气,娘家这一不管,婆婆死了丈夫的心情,即可高姿态的发泄到秋红身上。死了儿子的丈夫,也可以将怒火出在扫把星媳妇身上。本就遭受波折的秋红心情极差,还要受婆婆丈夫的虐待,哥嫂姑子欺压,在高度的神经肉体折磨之下,终于在丈夫的一顿暴打,婆婆的赶出家门后,失去心志,疯了。
莫非可能是她在莫念村中的,唯一的好朋友了,在她无助的时候,总不自觉的找上莫非,诉说心中的不平之事。莫非也真心的同情她的遭遇,他自己有有趣的事情,也会分享给她,但求能博她一乐。
二人就此建立了很牢固的关系,莫非抓来的鱼,有时也会分上一条给她。但她总是不肯带回家,因为她就是带回了家,也得不到吃。莫非当然明白她的处境,固然不好说什么。大多时候,由她就地烤了,两人分着吃。她曾对莫非说,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光。莫非想到过往种种,心如刀绞。
莫非的声音,让她暂时的停顿一下,但是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又开始狂笑起来。
村民们纷纷出来观看,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多管,换句话说,也没有谁敢去招惹这个“扫把星”。有些村民看也不看,因为他们已经熟悉了这个女人的声音,看惯她的遭遇,习以为常了。
莫非拉着她往村后走去。她虽然疯了,不过对于莫非,她没有拒却。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