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辛亦闲虽然进了云鼎宗,却因无法开启灵根,只在外门厮混了几年,眼看入内门无望,才托了家中关系,辗转到这里熬资历。他来的时间不长,平时也不愿将自己的尴尬事拿出来细说,禹元洲轻飘飘一番话,却将他说成了心忧王事的能臣。
他脸上不禁放出光来,口中却假意谦逊道:“师叔如此夸赞,倒让师侄汗颜了。”
云鼎国宗教合一,宗门即是国体,王庭也要听宗门命令。宗门中人,但凡修炼有成的,个个被尊许为仙师,让人好生羡慕。那花溪评会由云鼎外门主办,一年一度,乃是云鼎盛事,谈论的内容无所不包,经常有朝政大臣旁听甚至参与。能在评会期间表现出众,到了国朝任职自然加分不少,是不少人眼热的晋升良机。
不过,对于一心修炼者而言,这只是给外门弟子中被淘汰者一个就职国朝的机会——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大天门慕容风华长眉凤目,三十多岁保养得当,看着甚是年轻。听了这话,便假意责怪辛亦闲道:“使君高才,怎地如此谦逊?今日天气爽利,这田舍间虽无十分美景,倒也别有一番清净,长老与使君何不赋诗一首,也好让我等俗人附庸风雅一二?”
花花轿子人人抬,众人能陪同禹长老出游,哪个不是眉眼通透的人精,当下纷纷起哄,要禹长老与辛城主一展才华。
禹长老抚须哈哈一笑:“老夫上了年纪,这等风雅事,却不及年轻人才思敏捷了,还是让辛师侄伤脑筋吧!”
气氛如此融洽,辛亦闲再也推辞不过,只得抬头四顾,搜肠刮肚地起承转合:“红桃绿柳夕阳斜,炊烟渺渺起农家……”
这时才是上午,哪里有什么夕阳和炊烟?
寻章摘句不是辛亦闲所长,他只勉强得了半阙就续不下去了。正尴尬间,挂于腰间的传令玉符突然极速闪了几闪,引起了众人注意。
辛亦闲就坡下驴,顺势停了吟哦,取下玉符,双手合十,闭目放出灵识探查,一边叹道:“难得有半日闲暇,也脱不了案牍劳形。”
禹长老便问何事,辛亦闲皱眉道:“国都传令,近日异兽袭击村落之事频发,要各城加强警戒巡逻。”
禹元洲不在意道:“区区几只异兽,何足挂齿。”
辛亦闲叹了口气:“青岚周边有大山大泽,村落也比较分散,若是撒出士卒去各处警戒,城中防御便空虚了。”
秦景成在一旁笑道:“使君无须忧心,青岚边防重镇,民风是极彪悍的。何不传令城中,要各堂各会出些人手,揽下此事。”
辛亦闲沉吟间,边上慕容风华赞道:“妙哉!如此一来,士卒未动,便保住了城防根本;城中殴斗也会减少,治安自然好转;再者,让那些杀才练练本事,又多些兵源——可谓一举多得啊!”
辛亦闲于是大喜,拱了拱手称谢:“秦家主、慕容门主见识不凡,某这便回城去办。”说着,他转向禹元洲,“师叔且在此多享半日安乐……”
禹元洲打断了他的话:“罢了,我也有些乏了,这便一起回城吧。”
于是众人各自上了车马,一时间忙忙乱乱,也不知踩踏了多少庄苗。
阳光下,田间忙碌得汗流浃背的一个农人抬起头来,看着远去的贵人们,“呸”的吐了一口唾沫:“什么玩意儿!”
这声音大了一些,边上立即有人劝道:“小声些,莫惹祸事!”
于是,这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抱怨,还没传到贵人们耳中,就随风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