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王朝的文武百官们都阵列在人皇殿上了。
这本是一次普通的早朝会,但礼官们已经急不可耐了,新人皇总是习惯迟到半柱香时间,大司礼已经不止一次地奏议过这个问题,然而人皇每次都以“少容帝及百官以正冠带”作为搪塞,宗伯大司也无可奈何。但今天奏议之事非比寻常,他心中急切,是一息也不想多等。
少顷,人皇头戴通天冠,脚踏无忧履上殿来。谢司礼忽然觉得神气清亮,抢先出列,躬身奏道:“钦天监来报,昨夜有大星落入东海,又闻沧海州有蛰仙降世,此乃天降祥瑞,臣以为宜祭祀之!”
“真有此事?”人皇精神也是一振,观风少史亦跟上报奏:“东海地方确实有这样的传闻。”人皇沉吟道:“祭祀之事,巡祀为上,遥祀为下,爱卿们以为如何?”虽不说明,但这实际上是个花钱多少的问题。
这时有朝臣要出列言事,是冬官部白司空:“臣以为巡祀不妥。古柏上皇三十三年,东海有蛰仙传闻,上皇幸东海,海上生云雾四十余日,皇與不能出海,只得在海角筑散花楼,作为纪念;辰明上皇六十一年驾幸东海,未曾出海,在碣石山赋诗刻石,以作纪念;玄微上皇四十七年,东海地方又报有蛰仙之说,上皇巡幸至东海凌云礁外,遥见宫殿倾坏,便于山上置云阳宫,着帝师隔海祭祀,三次巡行都未曾会仙,白白劳费财力,怎么能仅凭传闻就劳师动众!”
“胡说八道!仙者,介入人神之间,承天履地。蛰仙出世,乃是神明降下感应,与王朝国运遥相呼应,陛下怎么能不亲往致祭?”谢司礼振振有词,强调祭祀的重要性。
朝班中有一人就事论事说:“炼气是夏陆创世之基础,白司空并非炼气之士,自然不以仙人为祥瑞,不宜就蛰仙之事,发表意见。”说话的是宗伯少司。作为副官,他出头替主官分摊压力,也是当仁不让。
“陛下,臣也不是炼气之人,但是臣觉得,不能进庙就烧香,见山头就拜。”见白司空受到非议,地官司徒太卿有话要说。并不是他觉得司空大辅说的多么有道理,而是宗伯少司公然排挤不炼气者,必须站出来表明态度。
“蛰仙乃是夏陆祥瑞,这是有历史根据的。”人官部观风太史缺席早朝,少史迎难而上:“蛰仙出世,十有六七是大道博爱苍生,救世上七灾八苦,还余二三者,乃是降世献宝,给夏陆带来真仙遗产,关乎仙门繁盛。至于蛰仙享不享用人间蒸尝,这与尘世王朝关系不大,但却不能缺了态度,还是应当礼敬。”
“少史说漏了,蛰仙出世,还有十之一二是灾异,纯属自然,不与尘世王朝治政得失相关。”秋官部有人站出来,是司寇少正:“泰皇二十二年,有蛰仙号太平尊师,不教不化,令世上外道猖獗,于是多有奸邪之辈,假借仙人名义,敛财害民,作奸犯科,为仙门德玄法主率众所毙,其骨殖尚在绛宫示警;久住皇十三年,有蛰仙号行瘟使者,流毒四海,为仙门无宝真伯所驱,封入幻境,不得出世,是年夏陆死人无数,可见仙临之迹,未必都是好事。”
“管他好事坏事,礼敬仙门怎么就不对了!”
“礼敬到邪仙头上,看你怎么收场!”
“陛下圣明,蛰仙是正是邪,自有明鉴!”
“宗伯出身炼气世家,难保没有怀了投机之心!”
“你是为仙人做官还是为凡人做官!”
“你是为仙人做官,还是为凡人做官?”
百官从争议演化到争吵,分成两边在朝堂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人皇也不去干涉,从龙书案上抽出一张黄色符纸,用手一搓,符纸立刻化为烟灰,百官见状,竟自行安定下来。
“寡人听说爱卿们说,仙人自在自然,祥瑞之说不能确定,如非有预见之术的大贤大哲,不能知他的来意,寡人也不能决,便请国师前来,或许能说个明白。”
百官们见人皇动了真格,都知道刚才相互非议,不但有失朝堂体统,而且有欺负人皇年轻,接位不久的嫌疑,一时间都不再表奏,万一国师忽然就来了呢?
国师并不在成夏京,他的道场虽然不远,但尘世之人不能踏足。所谓的请,就是摆起供桌,打表升疏,国师便自然收到讯息了。这种请法凡人看来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万一国师忙于修道炼气,请不来咋办?圣贤王朝历任国师都是这个请法,也没见哪次没请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