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彼苍喝了一通闷酒出了地利楼,怎么想怎么不对劲,难道对他来说,至今为止经历了改头换面的大造化,学会了绝传已久的天机术,不可能是为了被银空雪永远压着一头吧?就算现在而今眼目下双方有境界上的差距,时间一长,这个差距总应该是逐渐缩小的吧?
要是天机术和形名真言这两种不世出的传承同代出世,不放在一起比较一下,怎生甘心?这可不是什么前仇旧恨的问题,怎么看也是某种宿命吧。
凌彼苍好歹也是有点好胜心的人,办法总是能想出来,一咬牙混进阳府当了三天临时工,每天都蹲点在阳府最高楼监察银府的一举一动,无奈这几天银府的戒备等级忽然高了起来,就是没寻到潜入的机会。说来也怪,阳广瑛自从前些天回来了一次,就像在府中暴毙了之后秘不发丧一样,连小象来富也不见踪影,凌彼苍就这样潜伏在一群修缮马厩的临时工中间,但只要他趁夜色越过银府围墙一步,警报声立刻大作,天机术也不好使了,真是让他苦恼。
一直挨到第四日,金池市街道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都是朝成夏京而去的,但是街道上嘈杂的声音十分清晰,原来今天是伏龙院的水陆大典,有庙会的盛事。
凌彼苍继续打听了一下,原来今天人皇与朝臣也会同去伏龙院行香参典,祈求国家安康。今年东海地方确实有些春旱,令朝廷也有些敏感。
凌彼苍看着朝霞的一抹金色中,似乎有一抹如刀的紫色云气,他虽不懂天文,但也听说过“紫气东来吉,紫气西来凶”,立刻攀上阳府最高楼远远望去,银府大门中开,有一行车驾和仪仗浩浩荡荡地往金池市外去了,凌彼苍想起来,陶朱派中实则是内又分表里两派,银家是里派首领,另一重身份是尘世官场中的官僚,从尘世王朝角度来看,银家还是个官宦之家,银老爷子有陪同人皇参加祭典的义务。
街上人流散去后,银家大门再次大开,陆续走出高车大马。其时民间已经多用流马,用真马驾只是象征尊贵身份而已,车上又挂着绛云旗,车中想必是那位喜怒无常的银二小姐。
没想到这一行的车马数量实在是不少,后面的车马都载着许多大箱大笼,整个队伍如同押镖的大车队一样。凌彼苍想不通,就算是人皇的女儿,简简单单出一趟门还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和仆婢?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银二小姐这是要离家出走!
凌彼苍在东海地方听得人说起神都银家的事迹,都说这银家世传陶朱之术,虽然掌财御史银老爷子银平毅这代家产闹的更发达了,可仍旧有人在私下认为,银兆鸾的两个女儿在陶朱之术上的造诣远胜其父,银家一大半的产业都是这两位天之骄女挣来的,哪怕是银老爷子为了避嫌,把大女儿嫁给了三川两郡世家的世子,可这不但没有防住悠悠之口,反而显得他欲盖弥彰。
与其说银二小姐太给家里长脸,不如说她把命运攥在了自己手里。十五岁那年她弃学离家,两年之后再回来,她就成爹了,别说银兆鸾想把她嫁出去,她不把银兆鸾嫁出去就不错了,俗世礼法更成了一张废纸,夏陆就这规矩。
凌彼苍虽然隐隐不服,心里也觉得她确实有点厉害,这样一个心超物外的炼气士,忽然莫名就要离家出走,这气性也太大了点。
“新来的小子不懂规矩,跑哪儿去了!”
阳府中的人似乎永远都在忙,一个临时工的忽然失踪,本来应该没人放在心上,然而阳府不同于普通的豪富人家,隐藏着无数的商业和修真机密,凌彼苍的不告而别,还真的就在阳府上下引发了一些小小的麻烦。
凌彼苍混在行人中间跟着银二小姐的车马仪仗,试着捕捉如荧光闪烁的细碎天机,之前他将“锁钥关”练到四重,但在桃源郡之战中已经催谷过度,为了防止天机清算,主动遗忘掉了,他近日重新练了一回“锁钥关”,约莫去到二重,难以再自由配置一闪即逝的天机节点,要随心所欲地配置非要配合独门秘学第六感不可。他的第六感进境虽大,但试了几次,都没能准确地将天机节点投射进目的地。
忽然天光一变,一块大如车轮的云气正巧遮住了太阳,天机节点似乎像星星多眨了一下眼睛一样,一户人家房脊的下方,有一团像不停放射的闪电陡然生出,凌彼苍顾不得街上行人如织,立刻一个倒挂金钩反身垂下屋檐,捕捉到了这个天机节点,头下脚上地将它远远投射了出去,心随意走,伸出双手遥遥作了个锁合姿势,使得它暂时不会消退,即使是炼气士也是无法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