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时无语,心中都有些复杂。
在一个社会中,可以根据不同的标准,划分出不同的群体。而这些群体,都是在特定背景下产生的。
比如留守儿童,全国的留守儿童数超过了6100万人。797的孩子由祖父母或外祖父母抚养,13被托付给亲戚朋友,73为不确定或无人监护。
不同区域的经济发展非常不平衡,农村人地矛盾尖锐,大量的剩余劳动力外出务工,又因积分入学政策,户籍制度等原因,无法将子女带在身边,由此才引发了留守儿童问题。
如今也一样,倘若此类事情越来越多,必定会造成一个新的群体:异象移民。
“小兔崽子,你往哪儿跑?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果然是没爹生没娘养的!”
“呜呜……我没偷东西,我没偷东西……呜……”
正此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吵闹,杨逸扭头看去,却是一个小女孩从红梅街的某家便利店处跑过来,身后还有个男人在追赶。
那女孩有六七岁的样子,吓得小脸刷白,边哭边跑到那个洗衣服的女人旁边。
“小禾,你这是咋了?”那女人终于有了点动静,抬头询问。
“姨,我,我没偷东西……呜呜呜……”
小姑娘又哭又怕,也说不太明白。而那个男人追到跟前,嚷道:“你就是她家长吧,怎么教孩子的?这么大点就学会偷东西了!”
“这位大哥,我不是她家长,我就是她邻居,她爷爷让我帮忙照看的。”那女人顿时急了。
“我不管你是谁,反正她偷我东西了,今天你必须给个说法,不然我就报警!”
“大哥,我,我真不是她家长啊!”那女人一听报警,更是慌乱的连连摆手。
这会儿,周围的邻居们也凑了过来,小声议论着:
“小禾是个乖孩子,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就是,怕是他自己没看住,就赖人家小孩子。”
“她爷爷也是的,有孙女不管,非要没事找事。”
大家七嘴八舌的,就是无人敢上前理论。青壮都不在,只剩下一帮老幼孤寡,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始终揣着一种寄人篱下低一头的心理,对方可是本地人。
那男子见状,更是嚣张,骂道:“我不管你们谁是家长,今天必须陪钱,不然我马上报……”
“那就报警吧!”
他还没说完,就听有人插了一嘴。众人齐齐瞧去,只见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其中一位道:“哥们,我看你店外有监控,那就太好办了。警察一调就知道,用不着在这儿嚷嚷。”
“你,你谁啊?”
那男子一瞧这人气派,以及不远处停的那辆车,气势就弱了几分。
“你甭管我是谁,你不报,我帮你报。”
说着,李鸿就摸出手机,作势拨号。那男子秒怂,忙道:“别介!可能是我看错了,麻烦人家警察不好,我再回去点点,回去点点。”
“你确定?”
“确定,确定!别麻烦人家。”
那哥们连句狠话都没撂下,抹身就闪了。
杨逸在后面瞧着,只觉这一瞬间,三个阶层清晰分明。
小姑娘是外来的底层人口,男子是本地的个体商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李鸿一亮相,就是有权有势的成功人士。
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再恰当不过。
事情解决,吃瓜群众纷纷散去。那小女孩还在哭,杨逸蹲下身给擦了擦眼泪,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蛋。
哟!
他立时一顿,这女娃娃还见过,正是那天追着猫差点撞进桃花瘴的小屁孩。
李鸿也认了出来,觉得十分有缘,便笑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嘉禾。”
“那你爷爷呢?”
“爷爷出去了,让我呆在姨家。”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你吃饭了么?”
“没有,我,我真的没偷东西,我就在外面看了。”
嘉禾见二人态度亲近,慢慢止住哭声,不过对偷东西这件事倒是坚决否认。俩人有心了解情况,索性带着她到附近的饺子馆吃了一顿。
小姑娘真是饿坏了,自己干掉了一斤水饺,挺着圆鼓鼓的肚子还不太好意思。
三人就在她家等候,直到傍晚时分,爷爷才回了来。
把事情经过一说,老头连忙道谢,随后,李鸿又问:“老爷子,您这放着孙女不管,到底干嘛去了?”
“我去市政府了!”
嗯?
李鸿一愣,问:“您去市政府干什么?”
不提还好,一提老头就气呼呼的样子,道:“我找他们说理去!我在岛上活得好好的,凭啥把我弄到这来?”
“那个,不是说有毒气么?那东西很危险,也是为了安全。”李鸿装着路人道。
“是,这些我明白!可这都一个多月了,连点动静都没有,我啥时候能搬回去?”
老头越说越气,道:“我今天等了一天,谁都没见着,逼急了就来个小官糊弄我。那东西到底是个啥,我就想知道知道,这么大的政府就解决不了?”
啧!
李鸿顿了顿,继续装路人:“老爷子,我说话您别不爱听啊。我听说政府给了你们不少安置费,您将来在城里买套房,儿子女儿孝顺着,孙女还能上学,不也挺好么?”
“屁的安置费,屁的孝顺!”
老头的情绪陡然激动,脸都涨得通红通红:“她爹早就离婚了,一直在外面打工,孩子是我一手拉扯大的。前阵子给他去信,这才回来一趟,回来见了钱,就说搞什么生意,要本金……我没这个儿子!”
老头说不下去了,不过想想也知道,必然伤心至极。而他话音一转,忽然又带了哭腔,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就像一块干瘪枯死的树皮:
“我现在啥都不求了,要不是还有这个孩子,我直接就跳了江,死也死在彭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