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煮一鸡蛋,用土罐装盛放在房角,以贿赂殃神俗称鸡脚神,以便让鬼魂多待片刻。与此同时,还得准备一串鞭炮,等亥时过后丢进屋内,爆完才能进去。
搞定后,奶奶让一帮人回屋,绝对不许出来。
说实在的,他们不知那道士讲的是真是假,也不知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他们只晓得,这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就像元宵、端午、春节一样,成了当地人根深蒂固的东西。
郑家的院子很大,二层楼,奶奶,叔叔一家,姑姑一家,大儿子和儿媳妇,以及郑成夫妻带着郑开心。
小孩蜷在床上,夹在父母中间,又兴奋又好奇,问:“妈,爷爷会回来么”
“别瞎问,快点睡觉”
“可我睡不着啊。”
“那就眯着”
郑妈的态度很模糊,回答是吧,自己都不太信;回答不是吧,也不太踏实。她一边拍着孩子,一边问:“哎,几点了”
“八点五十。”
郑爸正在玩手机,混不在意,父亲死了七天,悲伤期已过,现在就是走程序。妻子比他重视,道:“灯闭了吧,一会妈该说了,你也别玩了。”
“唉,闭吧闭吧”
他没办法,只得放下手机,让妻子关灯。
刹时间,院里漆黑一片,诡异安静。各屋的人不知在做什么,半点声音都没有。郑妈抱着儿子,在心里估摸着,应该九点了吧
她略微紧张的侧耳倾听,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
过了一小会,她又想,应该九点十五了吧
“呼”
“嘎吱嘎吱”
这次有动静了,却是儿子的微鼾声,和老公无聊的翻身响动。
就这样,三人躺了好一会,除了邻居家偶尔的犬吠,和外面的车辆驶过,并无异状。她不禁好笑,果然是迷信啊
“唔”
又躺了一刻钟,郑开心忽然动了下身子,醒来道:“妈,我想尿尿。”
“忍忍吧。”
“哦”
“”
“妈,我憋不住了,快尿出来了”他各种憋尿拧,小小一根,在内裤里尖尖硬硬。
“那就去”郑爸不耐烦道。
“时间还没过呢”妻子不许。
“过什么过,快去,别尿床上”
老公不在乎,郑妈也想了想,好像真的没啥事,便道:“去吧,上完厕所就回来。”
“嗯”
郑开心蹭地跳下床,趿拉着鞋就跑出卧室,进到卫生间。痛痛快快的挥洒完毕,又颠颠往回走。
走到过道时,他鬼使神差的用膀胱瞄了一眼:那过道通着客厅,客厅通着房门,房门通着院子这一条直线,漆漆暗暗。
酒食分毫未动,草木灰完好无损,屋角的土罐也好端端的放着。
他晃了晃头,哧溜窜回卧室。解决了生理问题,左右有爸妈守护,小孩感觉温暖安稳,很快就重新睡去。
“唔,怎么这么亮啊”
不知睡了多久,郑开心忽地咕哝一声,只觉眼前显出一片光亮。同时身体发轻、发软,好像泡在了水中,被浮力一点点的往上推升。
这种状态很奇妙,他都不晓得自己是梦是醒,是睁眼是闭眼。
迷迷糊糊间,只见那光亮慢慢变暗,转而出现一个黑色的人影。这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面容清晰,赫然是自己的爷爷。
“”
郑开心想要大叫,也确实叫了出来,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而爷爷走到他跟前,面容慈爱,也是没说话。
爷爷稍顿,跟着伸出手,似摸了摸孙子的头,随即转身消失。
“开心开心,你怎么了”
“开心,你别吓妈妈呜呜”
单说郑家的宅子里,此时可乱了套
郑开心睡着睡着,突然就大喊大叫,双手乱挥,然后又变成哭闹,不停道:“把灯打开把灯打开”
爹妈吓了一跳,又晃又摇,可就是叫不醒。奶奶那些人被惊动,急慌慌的跑下楼,一时间,各种吵杂声乱成一团。
“把灯打开把灯打开”
“开心呜开心”
郑妈也跟着哭,郑爸急得直踹墙。唯有奶奶怔了怔,忽狠狠骂道:“死老头子,没事摸孩子干什么你没事摸孩子干什么”
“妈,你说爸回来了”
而郑妈一听,猛地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婆婆,极为慑人。奶奶一窒,连忙安慰:“没有没有,我瞎说的你放心,孩子就是睡癔症了,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如此这般,众人手足无措,有的说送医院,有的说找道长,还有的去煮糖水。最后连邻居也跑过来,可惜没个卵用。
所幸啊,约莫五分钟后,郑开心渐渐止住了哭闹,恢复清醒。看上去没啥变化,就两只眼睛肿的跟桃一样,懵逼道:“妈,我怎么了”
“呜呜没事,没事就好”
郑妈顾不得解释,抱住儿子又是一顿哭。
“啊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郑开心连滚带爬的跑出屋子,妈妈紧追出来,怒道:“你闹什么快跟我进去。”
“我不进去那里死过人,我不进去”
小孩抱着铁门,脸色刷白,身子哆哆嗦嗦的发抖。
“你别瞎说”
妈妈脸也白了,抬手就扇了一巴掌,骂道:“你这个小崽子知道什么你什么也没看着”
“真有,真死过人,妈,妈”小孩已经带了哭腔。
郑妈还想再骂,却见堂姐趿拉出来,倚着门框道:“哟,我说开心啊,我平时对你不错吧干嘛咒我们啊”
“没有的事,姐,小孩玩闹的”她赶紧解释。
“玩闹哼,那小子被老爷子摸了,这事可全知道。指不定啊,他就开了什么阴阳眼,啧啧,这么本事的外甥我可要不起,以后还是少来吧砰”
堂姐把门关了。
“”
郑妈抿了抿嘴,拉着孩子的手,一步一带的领回家。
正值中午,家里刚备好午饭。奶奶见他们回来,勉强招呼一声,便齐到饭厅用餐。
整个过程,一家人气氛沉重,谁也不吭声。郑开心更是郁郁,几乎把头埋在碗里,不敢看自己的亲人。
打头七那天之后,他就变得奇奇怪怪。每到一处地方,不是说这死过人,就是说这不吉利,要么就发疯大叫谁爱搭理
短短几天,半个茅山镇就传遍了,说郑家小子被鬼摸,神经了。
人就是这样,在强大的压力面前,纵是骨肉亲情,有时也能轻易割舍。
“我跟妈商量了,明天就把开心送上山。”
郑爸嘴里嚼着饭,冷不丁来了一句。
“送上山什么意思”郑妈一愣。
“我跟陈道长沟通过了,他说这孩子阴气入体,久居家中对凡人不利。他很有兴趣收做徒弟,每年给些瓜果孝敬就行。”
“郑成你特么还有点良心么”
郑妈立马就翻了,道:“那是你亲儿子你就舍得送去出家当道士”
“你别跟我吵吵,他这么疯疯癫癫的,我们能怎么办就算我们不嫌弃,等他长大了又怎么办上学,谈恋爱,找工作,结婚,谁会看上他与其这样,还不如让道长管教管教,或许就好了呢。”
“你”
郑妈眼圈一红,转向奶奶,“妈,这也是您的意思”
“山上的道长法力高深,总比我们有法子,治好了我们再接回来,不是一样么”奶奶道。
“好,好”
郑妈好像要哭,不过忍住了,似嘲似笑:“开心是我儿子,他变成什么样也是我儿子你们不要他,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