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猛地听到这话，竟然下意识地笑了。</p>
心里不由得想着：家里这两个老活宝，为了罚我私自溜出去，居然要合起伙来开这种玩笑，真是太不吉利了。</p>
阿姨看曦文这个样子，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只得将手里的面碗往旁边桌上一搁，恭恭敬敬地垂下手，又重复了一遍：</p>
“曦曦，你何叔他……真的去了！”</p>
曦文愣在原地盯着阿姨看了一会儿，见她神情悲切，确实不像哄人的样子。</p>
去了？什么叫去了？怎么突然就去了呢？</p>
曦文回来的时候着急赶路，胃里空泛泛的，这会儿被这消息一刺激，有些低血糖。</p>
阿姨想扶曦文坐下，却被她摆摆手拒绝，直接坐在行李箱上思考着什么。</p>
“姨，我二叔呢？”</p>
“二叔在医院，他交待了，让你吃完面再过去。”</p>
“吃面……这会儿吃什么面呢！”</p>
曦文转头就往院外跑，被四个轮子乱滑的行李箱绊了个正着。</p>
阿姨忍不住抽泣一声，颤着声音道：</p>
“曦曦，这是二叔交待的，说你年轻性子急，正是磨性子的时候，要你无论如何把这碗面吃了再去，否则，他就不让你见何叔最后一面。”</p>
曦文想了一下，垂下眼睛看了看胳膊上的擦伤，微笑道：</p>
“那就吃吧，刚好，我也饿了。”</p>
她坐下来抽出一张纸巾，将伤口上的血和灰尘擦干净。</p>
这是二叔常吃的牛肉面，肉是飞刀削出来的薄片，面是斯潭当初从百花街带来的手工面，劲道的很。</p>
阿姨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曦文的神色。</p>
曦文对阿姨道：“您看我做什么？该忙就去忙吧，我吃完面自己过去。”</p>
阿姨点头应下，边上楼边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曦文。</p>
曦文待阿姨走后，拿手背抹了下腮帮子，不禁摇头笑道：“这阿姨真是，年纪大了，事情多的很。”</p>
曦文赶到医院的时候，二叔一个人已经在医院守了大半天了。</p>
政审部的人和简家派去于家公司的保镖都待在很远的位置，零零散散站成一排，尽量不惹人注目。</p>
二叔抬头看到是曦文，眼里亮了一些。</p>
“面吃了吗？”</p>
“嗯。”</p>
“还饿不饿？”</p>
曦文摇摇头，在二叔身边坐下。</p>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您也不早些告诉我……”</p>
“没多久，挺突然的。也就是你跟斯潭打来电话说，准备回家的时候。你这不刚好要回来了么？”</p>
此时，何叔还在冰柜里放着，手续没办完，人暂时还不能推出来。</p>
“二叔，何叔他……”</p>
曦文本想问问何叔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跟什么人有关系，谁知道，想问的东西太多，情绪也乱，刚一开口就是一股子哭腔。</p>
曦文怕被二叔责怪，赶紧住了口。</p>
“过敏。他一向对核桃啊、杏仁啊这些东西过敏，你是知道的。”二叔不紧不慢地答道。</p>
曦文听罢，心里更是惊讶，一滴眼泪凝在眼中久久不退。</p>
一个有过敏史，且常常避开这些过敏源的人，怎么突然会过敏去世呢？</p>
曦文想问到底，可这会儿二叔已经站起来了。</p>
“走吧，手续都办完了，送你何叔去殡仪馆。”</p>
曦文一手扶着二叔起身，感觉到二叔的双腿有些颤抖，似是肌肉太乏，根本无法支撑行走的力度。</p>
曦文两只手一并用力，稳稳地架住二叔的胳膊和腋下。</p>
“叔，您待会儿还得见一些人，得撑一下了。”</p>
二叔的眼睛微微一红，冲曦文点了下头，脚步稳健了一些。</p>
此时，于家早已得到消息，立刻派了于斯潭匆匆忙忙赶过来。</p>
他回来时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显然是刚听说何叔的事，脑中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二叔和曦文一起出现在殡仪馆里。</p>
曦文手里还握着一张等待火化的号码牌。</p>
于斯谭上前跟曦文一起扶着二叔坐定，二叔年龄大了，后背满是虚汗。</p>
曦文抽出一方二叔常用的帕子压在他额头上轻轻擦拭汗迹，一边轻声道:</p>
“叔，要不您先回吧，我守着就好。何叔平时跟您最要好，知道您的心意，不差这一时半刻。”</p>
说着，回头招手叫来一个人，示意他送二叔回去。</p>
二叔此刻终究是没能撑住，颤着腿站起来，嘱咐曦文道:</p>
“你何叔从小看着你长大，当年你遭难，我又把你划到你何叔名下，不管对内对外，都算是他亲闺女一般了，你要……你要……”</p>
接下来的话，二叔实在说不下去，急忙扭过头往外走。</p>
曦文起身冲他的背影回了一句:“放心吧二叔，我明白！”</p>
二叔点点头，手往后摆了两下，算是会意了。</p>
于斯谭揽过曦文，手不住地安抚在她后背和头发上。</p>
放眼看去，等候区全是面色苍白、不住落泪的死者家属，有人特意穿了一身肃穆的黑色正装，算是提前进入告别仪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