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用小心了。”艾德轻笑一声,然后收敛躁动的心绪,不知道深浅的人必定死于无知,无知是最大的罪。
如果山林里老虎不在后猴子就可以称大王,那么在没有老虎的地区,豺狼豹子也可以没什么顾虑作威作福,只要盯好那只暂时漫步的老虎就好,死死盯着它,在它回来之前收敛起来。一切就没有问题。
这片森林了里到目前为止最可怕的生物就是那条三代种,没有生物是他的对手。艾德见过他一面,不,只是看了一眼,可就是那一眼的经历让艾德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面对三代种,哪怕艾德训练有素也觉得像是面对神明,一瞬间只有拜服的念头,这无关能力,而是勇气。
那时他不由回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被父亲带到悬崖上,视线多开阔啊,脚下是坚硬的山岩,旁边是父亲,除此之外身边什么都没有了。头上几朵白云在天空铺开,撞进眼里的是翠绿的山峦起伏蜿蜒的曲线,像是少女舒展身材时的美妙线条,看着就叫人愉快。河流如曲折的玉带在山谷间流转,清澈的蓝色他现在都忘不掉。飞鸟在白色的天空点缀上黑色的点,鸣声清脆。风里带着草木的香气,还有泥土和大树的气味。
可在缓慢挪动脚步临近崖边向下看时,他才重新记起恐惧,分明悬崖下是苍劲古树的树枝织成的大网,看不见崖底,可他就是不敢再向前一步,似乎故事里的魔鬼就等在下面,他清楚地感觉到再向前一步身体就会脱力,恐惧吞噬了支撑身体的力气,他不敢动了。
那时他感受不到历史上的屠龙先辈隔着久远时空传递来的勇气,有的仅仅只是深沉的无力感,看着三代种身体就动不了,好像被塞了一千块铁,沉重到无法抬动一根手指,心底被恐惧的浪潮填满,接天的海潮随时会冲破堤岸吞噬宽阔的海岸,还有岸上恐惧的人。
因此只要绕开他,就没有生物是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他们的对手,就没什么值得恐惧的。
什么都没有。
“哦。”艾德似乎发现了什么,转过视线,匕首伸过去挑开尸体裤子的口袋,里面滑出来一张卡片。
卡片被烫成金色,搭配黑色作为底色的俊逸的字体,英文和意大利语两种文字刻在卡片上,那是他的名字和职位,名字下面还有一串号码,这时候还没有名片上刻电话号的习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艾德捡起卡片,左右翻动看了看,又看向尸体,沉默许久,轻说:“你似乎也是个有地位的人啊。”
“会不会后悔呢?”
“后悔为什么要度假,后悔为什么要来这里,后悔为什么那条龙苏醒了,后悔为什么我们来了,后悔为什么你正巧碰上这一切……”
“一切都没法改变了,被确定的事情无法改变,从最初开始就下了定数的叫做命运,生命诞生逝去,早有命定。”
艾德慢慢说,语速很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谁,声音微小到一阵轻柔的微风就能吹走了。他每说一句眉眼就冷淡一分,到了最后,神色已是全然的淡漠了,不带一丝情感,丝毫没有同类死去时的伤感,脸像是被人捏出来的玩偶的面,生硬,艰涩。
“我们都一样啊。”
艾德提着枪慢慢离开了,身影消失在树林后,树林重新回到之前的安宁静谧,吹来的风卷走了林间淡淡的血腥味,草木摇晃。除了两具尸体,只有一句语气淡淡的话语在风中飘散。
“谁又有资格嘲笑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