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古朴大气的巍峨宫殿里，中央四根两人合抱的立柱撑起高远的穹顶，其上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每根立柱上，都有七八个修士背靠立柱被绑在一起，鲜血从他们身上流出，流到地面，在宫殿中心处汇聚。
浓重的血腥味萦绕在殿内，挥散不去。
入目一片凄惨景象，在略显昏暗的光线里更显得阴森恐怖，然而殿中相拥而立的两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男人磁性轻浅的嗓音在空寂的大殿上回荡，少了引人堕落迷醉的诱惑，多了一分别样的勾人动听。他说得情真意切，似乎连周围空气都染上一层淡淡苍凉。
姬夜欢眼睑微垂，长睫在眼底投下深浓阴影，看不清眼底情绪。
“在宫璃玥灵魂彻底消散时，我仿佛看到你被剑刺中消失的那一幕。小夜儿，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对你，我早已放不下。”
九歌把姬夜欢揽进怀里，右臂环着她的腰身，下巴枕着她的脑袋，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怀里轻微颤动，九歌嘴角勾起，深紫色狐狸眸中闪过异样幽邃的光。
“你与宫璃玥有缘无分，不如与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九歌看着姬夜欢的眼睛，嗓音魅惑如妖：“小夜儿，你觉得如何？”
十七紧紧捂着胸口，薄唇紧抿。
公子，不要被他骗了！
“想知道我怎么想的吗？”姬夜欢抬头，眼瞳漆黑犹如极夜，“靠近些，我告诉你。”
九歌凝视她片刻，附耳过去。
“九歌，你知道吗？”姬夜欢在九歌耳畔轻笑，清越嗓音微微上扬，“你装深情的样子，太假了。”
危机突至，九歌瞳孔微缩。
“九天雷诀！”
随着一道极漠然的嗓音响起，强大的威压瞬间降临，九歌迅速放开姬夜欢，往后飞退。
然而两人距离本就极近，九歌根本闪避不及，亮紫色光芒在他胸前炸开，紫雷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轰然劈在他身上。
九天雷诀的威力早已不是以前可以比拟，九歌一时不查，被十成威力的九天雷决直接击中，身体周围匆忙布置的护体灵力瞬间被劈开一个缺口，数道威力巨大的雷电径直轰击在身上，九歌瞬时便闷哼一声，喉咙里血气翻滚。
姬夜欢含笑的声音在晃眼的紫光后响起：“这样真的不适合你，你知道我忍笑忍得有多困难吗？真该给你一面镜子，让你看看你假装深情的样子多虚伪。”
九歌平复呼吸后吃了一粒丹药，低头看向胸口，胸前一片鲜血淋漓，蔷薇花瓣被揉碎，血珠从胸口渗出，从花瓣上缓缓淌过，鲜红的血色，更添靡丽妖冶。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眉眼含笑、眼底却一片寒凉的少年：“你从最初就在防备我？”
姬夜欢道：“只能说你太过急切，露出的马脚太多，我想不戒备都难。”
九歌并不辩驳，他确实操之过急，好在姬夜欢的一击在承受范围内。
“刚才那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讲，肯定不只是单纯想让我心甘情愿跳进你的陷阱里。我来猜测一下，你的目的之一，大概是这个？”
姬夜欢跺了跺脚。
一瞬间火光大盛，照亮整个大殿，殿内一切霎时显露无疑。
四根立柱上被绑的三十余人，包括宁燃北堂浩帆和其他几位北堂家族灵王、东方家族等、除了被她一网打尽的季家，此次进入轮回之境的八大势力近乎全无幸免。
他们都身受重伤，昏迷不醒，鲜血源源不断从他们身上流出，流到地面，又顺着身下诡异的纹路流向别处。
火光映照下，地面上，一个近乎占据整个大殿的巨大阵法暴露在视野中，此时两人正分立阵中两端。
以四根立柱为支点，地面中央为中心，血液从四方汇入，流过阵中四条大型纹路，在阵法中心汇聚，又从中心流出，缓慢又精确地浸染其他所有细小阵纹。
“这是，血祭？”姬夜欢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你想用这种方法，强行召唤出轮回之境里某种东西？”
九歌拊掌笑道：“小夜儿猜得太对了，当初借用小夜儿的手段，就是要用在此处呢。”
“那么，这个东西……”姬夜欢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小束浅蓝火苗从指尖溢出，在手指上方轻盈跳跃。
九歌眼底映出跳动的浅蓝色火焰，在火焰中心，一条极细、肉眼几不可见的血色丝线同时映入他的瞳孔。
这条丝线如同有意识一般，在小火苗身体里跳动扭曲，小火苗的火焰不时被撑出一些边边角角，却依旧无法从中挣脱出来。
九歌瞳孔微微睁大，随后双眼半眯。
为了减轻姬夜欢的戒心，他特意激起她的情绪波动，而她一瞬痛苦怨恨的情绪不似作假，只是没想到她在那样的情绪剧烈冲突下，不止察觉到他使出的手段，还在他不曾注意的情况下，捕获了如此细微的东西。
果真，不愧是曾经让整个仙灵界都轰动的人呢。
“小夜儿真是厉害。不过，你是如何避开我的感知，把‘血灵丝’抓住的？”
小火苗的气息九歌再熟悉不过，若是姬夜欢使用小火苗，他第一时间便能察觉，不应该能躲过他的感知。
姬夜欢淡淡道：“还记得我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是怎么对付十七的攻击的吗？”
九歌脑海里闪过当时的画面，很轻易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嘴角笑意竟又浓了些：“原来是他那古怪的灵力掩盖了小火苗的气息，真没想到，你一开始就已经在算计我了。”
姬夜欢并不否认：“这所谓的血灵丝有何作用？你是担心我不会履行诺言，还是想让我成为他们中的一份子？”
九歌道：“我怎会如此对待小夜儿？他们都是一些养料罢了，怎能与你相提并论？血灵丝并无大用，只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你的行动，而且只会维持一刻钟。我并无恶意，只是担心小夜儿不听话才会出此下策，毕竟你向来调皮。”
姬夜欢冷笑：“不止吧，若只是如此，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能让九歌说出那么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肯定所图甚大。
九歌表情委屈：“小夜儿，你怎能如此想我，你分明知道，我从来舍不得伤你分毫。”
姬夜欢道：“对你，我从来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九歌叹道：“那你还真是猜错了。小夜儿，我不想跟你动手，刚才会说那么多，其实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啊。”
他转眸，看向姬夜欢身后的玄衣侍卫，“你的这个侍卫很厉害呢，若非他负隅反抗，在你进来之前，阵法就已经完成，我也不必被你冤枉了。”
虽然十七只是一个侍卫，但体内灵力之充盈，比八大势力那些所谓的天才强多了。
若是十七也成为为阵法提供灵力和精血的一员，阵法完成的速度会快上不少。
十七盘膝而坐，一心调理身体，并不理会九歌的话。
若是所料不错，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硬战。
而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调理好伤势以便能帮上公子。
姬夜欢看向地面。
地面的阵法虽然巨大而阵纹繁多，但因提供鲜血的人不少，此刻血迹已经快要把所有阵纹填满。
“小夜儿不会阻止我的对不对？”
不待她回答，九歌便扬起手，数道血线倏然从他指尖飞出，瞬间没入祭品眉心，原本慢吞吞流动的血液顿时变得极快，涌动进阵法中，迅疾的流速，仿佛要把他们身上的血抽干。
众人即便昏迷，也无意识发出痛苦的闷哼声，纷纷从口中吐出一大口血。
吐出的血液融入阵法中，很快最后一道纹路被鲜血填满，九歌声音愉悦：“就算小夜儿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暗淡的阵法忽然变亮，地面升腾起血色光芒，大片大片血光从阵法中映射而出，笼罩整个大殿，形成另一个与地面一模一样的阵法，悬在头顶上方，与地面的阵法相互呼应。
阵纹中血液急速流动，血光越来越盛，阵中两人衣袍无风自动，血光映照下，两人的容颜都显得几分妖冶。
在交织的血光中，一点点白光忽然从正中心处闪现，白光柔和，在一片血色中极为显眼。
两人相视而望，随后在同一时间出了手。
九歌身形一动，身影便在原地消失，再现身时，右手已经碰到那道白光。
然下一瞬，一个淡金色小型阵法在他前方出现，他的手穿过了白光，陷入未知空间中。
九歌一举扑了个空，看到白光四周都是若隐若现的小型转移阵法，竟还有心思调侃：“小夜儿手段颇多啊。”
姬夜欢仍旧站在原地，感受到禁锢在身周属于九歌的灵力，冷冷道：“那里比得上你，我竟不知道何时被你限制了行动。”
“小夜儿戒心如此重，我怎会不做两手准备？”
比周围光芒更甚的血红色光芒从九歌手臂上溢出，撞击在小型阵法上，金光变得暗淡，很快其中一个便被毁去。
姬夜欢心念一动，小火苗陡然在她身前浮现，转念间便形成巨大火球，迅速扑向九歌。
九歌轻哼，嘴角笑容邪肆，袖袍舞动，数道化为实质的血色灵力剑向火焰激射而去。
下一瞬，浅蓝火焰与血色灵力剑无声碰撞在一起，强烈至极的威压从接触中心炸开，形成无形劲气向四周急速蔓延开去。
大殿每个角落都被火光完全照亮，阵中红光被切割开，阵中血液流动竟然加快几分，同时中心处的白光越发明亮，渐渐形成实体。
那是一个乳白色的球形物体，仅有拇指大小，柔和白光覆在其上，一眼看过去，看不清内里，似有诸多玄妙。
从这个球体出现后，殿内红光消失，只剩柔白的光，洒落在大殿中，两人的目光都无法从其上移开。
姬夜欢脑海里的呼唤声更加清晰，而那白色光芒映照在九歌眼底，他深紫色的狐狸眸似乎亮了几分。
两人的目标一致。
九歌离得近，右手上红光包裹，探向白色球体：“小夜儿，我就不客气了。”
上方的转移阵法还剩三个，但姬夜欢知道挡不住九歌多久。
“谁是最后赢家还未可知。”姬夜欢用匕首在手心里划了一下，鲜血从掌心流出，“在你拖延时间之时，我又岂会毫无准备？”
掌心血迹并未流到地面，反而在半空凝聚，形成一粒血珠，姬夜欢右手微扬，血珠脱离掌心，她淡淡道：“杀。”
血珠瞬间膨胀，很快形成一个脚踩地面，头顶穹顶的巨人虚影。
虚影庞大无比，无处不在的压迫几欲令人窒息。
即便已经见过一次，九歌还是被姬夜欢召唤出堪比神魔的虚影所惊艳——当初若非那一战，姬夜欢现在成长到了何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