鳑祈大人示意让大家安静下来,他阴郁地举起金珠权杖,用权杖顶端,装饰着深海海胆口喙(像花瓣一样张开的,白色的尖锐海胆口器,口器中镶嵌有一颗硕大的金珠)的顶端指向了燧石刀的胸口,每个人这回都清晰地看见燧石刀胸口被香夭烙伤的纹章,那是风神的斜向纹章。
“我们中间出了叛徒,这个人(显然大祭司不愿意再说出燧石刀的名字,这是准备处死燧石刀的恐怖信号),这个人的胸口有邪神的烙印,他已经不再是大海的子民了。”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所有人都认识燧石刀,虽然原来男性战士阶层和祭司阶层普遍瞧不起他,但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歧视一个因为手艺没参加成人礼的男性。另外也是因为女性们则大都对这个腼腆的工匠十分友善。而更大的心理落差来自于燧石刀从茧人山带回地图后,刚刚成为部落的英雄,并还算英勇地参加了远征。
鳑祈大人明显感到部族成员们的迟疑,他们不愿相信一个刚刚成为英雄的亲人一下子变成叛徒。于是,鳑祈决定拿出更有价值的证据,他威严地举起双手,从一名瘦高的年轻祭司手中接过一个蛤蜊盒子,鳑祈用长着长长手爪的双手,颤巍巍地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天人虫的幼虫--菌钉,这是一种白色长约半寸的寄生虫,这虫子爬满在新鲜的霾母虫丸子上面,从天空中被霾母虫排出,落在海面上。这种虫子漫无目的地蠕动、爬行,寻找任何温暖的生物,找机会从任何穴位或者伤口钻进去(据说越是接近大脑寄生的发展过程就越快,因此一般战士为了获得寄生过后更长的理智,他们都是在手臂上割一个伤口放入菌钉),并寄生在寄主的脊索之上,很快融为大脑和神经的一部分,随即彻底改造寄主,从体格到习性。最初阶段,寄主会变得更加强壮,但后续会失去原来的理智,完全被天人虫的本能所控制,直到蜕变。别的生物寄主会蜕变成各种奇怪的飞行怪兽,但只有人类会蜕变成天人虫。正如,燧石刀在茧人山看到的哪些等待蜕变的人茧。
海民把人类对天人虫菌钉的恐惧变成敬畏,他们知道这东西能把他们在第一阶段变成强壮的战士,但不久就会蜕变成天人虫,飞向天空,去保护他们部族之神——霾母虫。因此,当大祭司拿出盒子的时候,所有人都敬畏地后退了半步,就连那些已经感染了菌钉的强壮战士们也是一样。在所有人回退的时候,乸乸在战争酋长的搀扶下反而往前过来。
大祭司向二人微微点点头,随即把菌钉盒子凑近燧石刀的胸口,一名年轻的祭司赶忙把燃灯水母灯照亮过来,光影下,大家分明看见密密麻麻的菌钉逃跑一般散开,似乎在尽可能地躲开燧石刀胸口被烙伤的纹章。
“这个人,背叛了我们的神。他已经成为被神嫌弃的人,厌恶的人。这个人,已经是我们的敌人!”
“处死他!”一名年轻的矮祭司喊叫着。随即几名青年战士骚动起来,有的拔出了腰间的短刀,看到刀的一刹那他却又犹豫了一下,这把刀可就是燧石刀的作品。
“等一等……”乸乸严厉地喊了一声,所有人都沉默了,她身边的战争酋长一挥手,所有战士收起刀自觉地站到乸乸和酋长身后。战争酋长恶狠狠地在人群中找到了大祭司儿子,二人目光一对,祭司儿子冷笑着把目光躲开了。
而大祭司谦逊地给乸乸行礼,做个手势请她处理此事。乸乸长出一口气,走到近前,用拐杖捅了捅燧石刀的胸口纹身,皱了皱眉,怒视燧石刀。燧石刀被堵的嘴巴呜呜呜地叫着,眼里委屈的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
乸乸的表情随即柔和下来,她息事宁人地叹口气,拉住大祭司的手:“大家都是我的孩子,我看着他从公屋里走出来,看着他跟随师傅学艺,你们每个人的刀都是他做的,他是不是叛徒,我要亲自问过他。把他交给我吧,你看行不行?“
“我是担心部族的安全,他身上有异族的纹章。”
乸乸淡然一笑:“那是风神的纹章,不是火神和土神的,像是采菇人的纹章。你们也不是和他们经常来往吗?能不能让我亲自问他一下?”
大祭司呃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看乸乸,凶狠地看看隐忍不发的战争酋长,转颜和蔼一笑,礼貌地握了一下乸乸的手,示意让所有祭司全部后退:“当然,本来应该请主母您亲自询问的。”
“敌人杀掉两成,自己杀掉却杀掉八成,部族的血脉要珍惜啊。你说是吗?“乸乸看到鳑祈退让了,很高兴地拍拍他的手。鳑祈报以服从的恭顺,用同样皴皱衰老的大手,握了握乸乸皴皱的手指。
乸乸苦笑一下,让几个女孩儿过来,把燧石刀放下来,送到战争酋长的面前说:“交给你,你要好好看管他。”乸乸用拐杖用力在地上顿了顿,扬声让部众们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