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饥荒
第三节：空壳儿（1）
蘑菇城，清晨……
在蘑菇城贫民流散的第三天，士兵北征的第二天，霾母虫从蘑菇城市的码头区登陆了。先是数以百计的天人虫冲破雨幕，然后像是盲鲈风暴一样在蘑菇城市上空盘旋不去。然后，第一只霾母虫闪动着妖媚的红色，出现在码头栈桥的海滨，而在它身后，则不知道有多少只。坚韧的掠食索甩向船坞区刚刚树立起来的海民图腾会堂，于是会堂应声坍塌。掠食索抓紧陆地，饥饿的霾母虫拖泥带水地用八条腕足爬上海岸。两只在无人的码头区游荡和在垃圾中觅食的卷尾跳蛙目睹了半神的登陆，并忽然被横扫过来的掠食索带走，只留下地面上黏糊糊的几滴粘液。
伴随着各种撕扯、坍塌、崩裂的声音，坚守在蘑菇城地下掩体中的居民瑟瑟发抖。顺着暖风通道中，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表明他们的邻居被半神带走了。那些似乎可以无限伸长的掠食索就像大型食蚁兽的舌头一样，‘舔’过每一寸土地，而洞穴密集的蘑菇城，就像是被掘开的白蚁之家，曝露在饕餮面前。而霾母虫看似柔软的腕足会插进那些蘑菇种植园的地穴中，然后一发力，就可以将整个地穴撕开，无论是藏匿在地穴中的人类还是卷尾跳蛙，甚至是种植中的蘑菇，都会被从土中翻出来，然后被掠食索带走。而登陆的半神们无疑对收获极为不满，所获甚微的不满情绪从甩动的掠食索的节奏中表达出来，就像抽打大地之神的讨债皮鞭，越来越暴虐地抽打着，命令大地交出她庇护着的子民。
西部旷野的浅草区，清晨……
绵延在逃荒路上的流民队伍已经不达成形儿，三五家成群结队地沿着地上旅人蜗牛爬行经过的印记跟随前去。少司命-聪明的厄斯*图列阿图斯迷迷糊糊地坐在旅人蜗牛的驾驶座儿上，他赶了一夜的路。他醒过来，看一眼随从，小声命令说：“快走快走，今天傍晚一定赶到盲羊兽栏。”
“后面的人跟不上呢……怎么办？”他手下的无常信使询问他的意见。
“他们知道往西走就行……实在跟不上……也没办法。”厄斯伸个懒腰，冷静地注视前方——前方是无穷无尽的地衣草原。
木铎、路卜拉和疯子每人背着一个背篓，带着卷尾跳蛙，正在采集地衣草原上无处不在的蜗牛，这些蜗牛和利用蜗牛壳的寄居蟹大部分是可以食用的——但由于寄生虫的关系，食用这些小动物，要冒极大的风险。而这些食物味道诡异，因此奉命采集这些食材的卷尾跳蛙一脸不快，不时冲疯子龇牙咧嘴表示不满意。
老翁则守在疯子做的大车边儿上，这上面躺着盲眼老妪和熟睡的姁姁，以及他们所有的家当。这时，几个衣衫褴褛的盲羊阿班围了过来，他们和老翁打个招呼，仔细地打量着这辆大车。
“派斯老爹……这东西不错啊，躺在上面，不用走了，也不用背东西了。”
“说的是啊，要不是这个车，老婆子和这姑娘，走不了这些个路程哩。”盲羊老翁嘴上应付着，眼睛却在荒野里寻找木铎他们。
“车上拉的啥东西啊？”那几个盲羊阿班互相使个眼色，围了上来，就要翻动大车上的粘毛布盖子。
“啊！……”盲眼老妪忽然在车上叫了起来。
木铎和路卜拉闻声大惊，往回跑去，那几个盲羊阿班眼看木铎和路卜拉回来，赶忙退了几步，离开大车。
“嘿！这不是木铎嘛！”那几个盲羊阿班打着哈哈，一边儿远离大车，一边儿尬笑着说：“木铎！车上是酒吧？别那么小气，有酒给我们喝一口呗？”
“滚蛋！哪儿还有酒……有酒老娘我早喝完了，就剩老娘的尿了，要不要！”路卜拉泼辣地追上去，连拍带打地赶走了几个盲羊阿班，甚至还抢了一只他们肩上的燃灯水母回来——曼娜的口粮。这姑娘气哼哼地走回大车边儿上，把燃灯水母交给瞎眼老妪保管，气哼哼地和木铎说：“死没脸皮的都来了……每天还不够和他们斗智斗勇。”然后对着老爹埋怨：“你就是个死人……下次给我麻溜儿轰走，还得我跑来跑去帮你赶虫子……”
“都是熟人哩，都是熟人嘛……”老爹嘀咕着。
这时却听疯子在远处喊了起来。路卜拉和木铎赶了过去，却看见疯子小心伏在地上，前面有个大坑，坑底是个野生的旅人蜗牛，似乎正在啃食着什么。
“看……”疯子啥笑道：“咱们把它抓回去，是不是就不用拉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