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死了。”</p>
“楚天舒, 你死了。”</p>
“楚天舒, 我能采访一下你这么做的理由吗？”</p>
“因为……实在是太困了。找个办法集中精神嘛, 诶, 你别动头，一会儿把你给扯疼了。”</p>
“哼。”</p>
几分钟后，林槐又控诉道：</p>
“你就不能找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去做吗？”</p>
“比如？”</p>
“比如……”</p>
“比如数睫毛！”</p>
俊雄的声音从楼梯间传来，在林槐瞪过去的那一刻, 他受到惊吓般地跑路了。</p>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全新的棒棒糖。</p>
林槐：……</p>
“……呸，”他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来了一句, “算了，绑头发也挺好的。”</p>
蹲在他身后的青年，突然吭哧吭哧地笑出了声。</p>
林槐：……</p>
“你笑什么？”他质问。</p>
“林槐, ”青年的语调里带着点调笑的意思，“你刚才是……害羞了吗？”</p>
林槐：……</p>
“楚天舒，你已经死了！”他斩钉截铁道。</p>
“好，我死了。”</p>
楚天舒从善如流地承认着。</p>
“楚天舒，你这个小学生。”</p>
“好，我是小学生。”</p>
“……你怎么这么老实？”</p>
“唔……”楚天舒解开了最后一根小辫，“可能是因为你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的？”</p>
林槐：……</p>
他从地上弹起来，再次进入卫生间确认自己的头顶状态。在得到发型良好的结果后，他回到了客厅。</p>
他十分粗暴地将对方推倒在床垫上, 并将那床被子劈头盖脸地扔到了他的身上。</p>
“去睡，我守夜。”他言简意赅道。</p>
说着，他跨了几步，坐在了距离床垫最远的沙发上。在脱掉鞋后，他蜷起两条长腿，别别扭扭地将它们放在沙发檐上，用手抱住两条腿，看向窗外。</p>
他没说话，楚天舒也没问话。楚天舒再度从善如流地钻进了被子，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说了句：“晚安。”</p>
他的话像是小雨点落进了大海，连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都没有荡起。</p>
楚天舒也没有期待林槐的回应，他知道，从过去到现在，他都是那种从不拖泥带水的、自顾自的性格。</p>
然而在闭眼之前，一个声音从客厅的另一端传来。</p>
“楚天舒，”那是林槐的声音，还带着点不自然，“你复活了。”</p>
一夜过去。</p>
复活的楚天舒也抓住机会，戴着口罩到街上去巡视了一圈。</p>
回来时他提着两袋食物，摘下口罩道：“外面到处都是你的黑料和洗脑包。”</p>
“也就是说从今天起，我们只能缩在这个屋子里，一直等待凉川小姐比赛的到来了么？”</p>
楚天舒：“从理论上来讲，是对的。”</p>
林槐：“如果我非要出去呢？”</p>
楚天舒：“那我会把你抓回来。”</p>
在林槐露出即将暴走的表情前，楚天舒又道：“但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p>
“什么准备？”</p>
林槐有些惊喜，接着，楚天舒不紧不慢道：“我给这座别墅装了wifi。”</p>
林槐：“……”</p>
楚天舒：“我还给你带了ipad。”</p>
林槐：“……还真是相当充足的准备啊。”</p>
楚天舒：“里面装了近四十年来所有的经典恐怖片。”</p>
林槐：“！！让我看看！”</p>
在楚天舒相当充足的准备下，林槐在别墅里度过了相当颓丧的一周废宅生活。</p>
这一周，为了逃避外面无处不在的npc，林槐近乎足不出户。在吃饭以外，他每天唯三的娱乐便是，与伽椰子、贞子排练、吓人与被吓。</p>
一成不变的吓人方式并不能使人感受到足量的痛苦，反而会造成麻木。对于这一点，林槐相当了解。鉴于他能够在梦境中任意改变地形的能力，他原本打算以富雷迪五千米跑的方式征服全镇，在累倒所有人的同时，也成功散布自己的恐怖名声。</p>
不过正如“同样的招数不能对圣斗士使用两次”，当他第三次进入一个壁面较厚的气泡之中时，他感觉到了奔跑者的懈怠。原本奔跑的女生在被他狂追三千米后，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并绝望大喊道：“富雷迪！你杀了我算了！”</p>
林槐并不打算杀死对方，他想做的，只是通过制造恐怖瓦解对方的意志。尽管通过恐吓npc，林槐会得到很多的乐趣，但他毕竟是一个有职业追求的厉鬼。除去自己的快乐之外，他同样在意顾客们（npc们）对他的服务的满意度，并会根据他们的反应来提升自我。</p>
因此，在这次滑铁卢之后，他盯着ipad里诸多的恐怖片，想到了新的玩法。</p>
“昨晚我试了一下午夜凶铃的开场，然后再开始追逐。效果很不错。”第八天清晨，林槐拿着ipad向楚天舒分享自己的吓人成果，“今晚，我打算cosplay一下安娜贝尔……”</p>
贞子在他身后发出尖叫：“你抄袭我！”</p>
林槐很厚颜无耻地没理她。</p>
他嘴上这样说着，他用笔在《午夜凶铃》后，打了一个五星。</p>
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想要达到更高的高度，终究需要群体的帮助。为了防止凉川镇民在梦中对他审美疲劳，他从诸多恐怖片中吸取了经验，并每晚在镇民们的梦境中为他们制造类似的恐怖场景。</p>
噩梦的开场，从《生化危机》，到《寂静岭》，到《咒怨》（伽椰子：你抄袭我），到《午夜凶铃》……唯一不变的，是梦境中的自称富雷迪的红衣女孩，和最后精彩纷呈的追击战。每个寂静无声的夜里，每个沉睡的凉川镇青少年都不断被他拉进一个个恐怖的世界里。他们在世界里奋力求生，在林槐带着餐刀的追逐下一路狂奔……</p>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简直像是每晚都被林槐拉进了一个无限流生存游戏中，每晚，他们都在各种恐怖片里发抖，瑟瑟求生。他们或哭泣、或恐慌、或在无数次的反抗下陷入绝望……唯一不变的，是在他们心底里越发树立起恐怖形象的，红衣女鬼。</p>
而林槐，则是掌握他们这场无限流游戏的生杀大权的，主神。</p>
并且，也是他们不变的梦魇！</p>
楚天舒双手在键盘上打个不停，流畅的字符，在命令窗口中流泻而出。林槐看着那一串串绿色的代码，有些眼晕：“这是什么？”</p>
“编写画图指令。”楚天舒说。</p>
“什么的画图指令？”</p>
“机器人的画图指令。”</p>
林槐：……</p>
他懒得去分析对方的作战意图，把下巴搁在了楚天舒的肩膀上：“镇民们现在怎么样？他们开始害怕我了吗……”</p>
“七天前，一个名叫路仁嘉的少年在醒来后，声称自己在梦中见到了女鬼，但无人相信。随后，更多的人宣称，自己同样在梦中见到了恐怖的鬼魅。”楚天舒说，“在这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做噩梦，并逐渐在梦醒后出现幻听、眩晕、幻视等ptsd症状……”</p>
林槐：“好可怜哦。”</p>
“他们说，这是之前凉川中学因传言而退学的校花在死后所产生的……幽灵。”楚天舒说，“生前被逆苏的他，到了死后放飞自我。他终于变身为女，对所有传过她的绯闻的人展开复仇。”</p>
林槐毫无公德心地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楚天舒却合上了笔记本，非常严肃地看向他：“你现在还剩几个没有完成恐吓的人？”</p>
“唔……还有十多个？其他的人的气泡，已经都变成黑色的了。”</p>
与此同时，学校内。</p>
秋然在一片窃窃私语声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p>
尽管镇上关于富雷迪的恐怖传闻愈演愈烈，学园祭的筹备却并不会因此而慢下脚步。</p>
学园祭本该是凉川中学一年一度的盛会，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凉川小姐”的票选。于青春期躁动不安的男男女女而言，这实在是一个释放青春活力（传播八卦、搞粉圈、并早恋）的好机会。</p>
按照前几年的惯例，此刻全校的少男少女们本该沉浸于选美、排练、筹备、告白、日在校园和《届不到的爱恋》的歌曲排练……然而，所有学生的话题，都被另一件事所取代了。</p>
“你昨晚梦见了么……”</p>
“……我也梦见了。”</p>
怯怯的私语声在秋然背后响起。其中一个男生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实在是……”</p>
“……太可怕了。”</p>
“……救、救救我……”</p>
“是他吧，是他吧！他死了……来向我们复仇了！”</p>
学生们的脸庞因紧张和恐怖而扭曲着，像是某种无形的事物，在他们的生活中上打下了浓厚的阴霾。秋然坐在这群惊慌的学生们之间，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p>
她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p>
浓烈的困意卷上眉间，她想着回家之后，要好好睡一觉。而同学们的声音还在她背后响起：</p>
“那个啊，就是那个啊……”</p>
“只要睡着了就会遇见……”</p>
“醒来后……我的衣服！也被……抓裂了！”</p>
“你们梦里的幽灵，确实是含冤离开学校，被所有人唾弃、冷待、最终跳河自杀的……林槐。他在死后，因为你们的逆苏，而变成了女人。”</p>
……这个声音好像略耳熟啊。她转过身去，和胖大的曲昧四目相对。</p>
曲昧？为什么会是曲昧？</p>
秋然因此露出了神奇的表情。与此同时，远在五十米之外的，操纵人偶的曲昧，也因此咬紧了牙关。</p>
尽管很羞耻，但为了楚天舒手里的修炼秘籍，他还是硬着头皮，操纵着人偶开口了：“她的怨灵飘荡在学校之中，久久不曾离去。已经不再有歌，值得去唱了。传达不了的恋情，已经不需要了。已经不再有人，值得去爱了。在飘荡在河水里时，她就曾发过誓，要在学园祭上，夺得‘凉川小姐’的称号，否则，她会杀死所有人……”</p>
秋然：……</p>
在简明扼要地颁布了谣言之后，曲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秋然也沉默地趴在桌子上，等待着下课。</p>
如今她的生活实在是相当无聊，富江像李○秀一样跑了。在下课之后，她跟着叶湘湘沉默地走回了宿舍。</p>
和她的无精打采不同，叶湘湘则是一脸快活的笑容。她转向秋然，小声道：“你听说了么？”</p>
“啊？”</p>
“一个很好玩的事。”叶湘湘眉飞色舞道，“林槐和楚天瑜不是跑路了吗？最近我在学校里听说了更多的关于他们的传闻……”</p>
“什么传闻？”</p>
“有人说，他们是搞基，然后私奔了，因为家族的反对，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一样，悲惨自杀……”叶湘湘露出了极为幸灾乐祸的表情，“哈哈哈哈！”</p>
秋然：“……你至于这么开心么。”</p>
“当然至于，谁让他们断了我的财路。”叶湘湘撩了撩头发，“我没火上浇油，已经算很不错的了！”</p>
“比如？”</p>
“比如捏造出一些可信的细节啊……之类的……”叶湘湘虚无地转着眼珠，突然脸一红，“这个play不错，等出去后我给我cp用上……”</p>
秋然：……</p>
在回宿舍之后，她们放下书包，各自躺在床上，陷入沉睡。</p>
梦境的波纹，在她的脑海里，渐渐荡开。</p>
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家玩偶店中，身上还穿着红底白点的小裙子。正当她怔愣时，耳边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啧……是你啊，走错地方了。”</p>
秋然回过头，一个红衣的漂亮女孩，正站在货架旁边。她的美貌让人目眩神迷，然而她的眉眼，却是如此地熟悉……</p>
“林、林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