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某种力量却将他们挡在了一个无形的结界之外。他们只能站在原地, 凝视着远处磨砂玻璃下的, 两个模糊的人影, 却不能上前哪怕一步。</p>
“还好之前设下了结界，否则你的这幅表情，就要被很多人看见咯？”</p>
来者刮了刮林槐的下巴，后者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p>
‘过分。’</p>
如果林槐尚且清醒着, 想必是会发出这样的回应的吧。</p>
可他现在只能用泛红的双眼瞪着对方，双腿在极度不适的高热下缩了起来。来者接着说：“既然你已经同意了，接下来，我要对你做两件事, 你想知道是什么事吗？”</p>
林槐：……</p>
不知为何，他本能地缩了一下。</p>
要是其他人看见他这副突然犯怂、与平日招天惹地的行为模式形成巨大反差的样子，只怕是要被惊掉下巴。来者接着说：“首先, 我需要咬你的脖子一口，对你做一个暂时的标记。然后……”</p>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管针剂：“我需要将这管药水注入你的血管。这管药水带有抑制和镇定的作用。你可以在这层梦境里睡个好觉，然后离开这里，回到现实，清楚了么？”</p>
林槐很迟缓似的，点了点头。</p>
楼道里传来了结界被撞击的声音。来者暂时站起来，去处理了片刻。</p>
当他再度回到昏暗的楼梯间时，原本靠在门背后的人，已经缩成了一团。</p>
随着时间的增加，因柯乐同学而产生的诡异病症似乎又加强了些。身材纤长的年轻人把自己蜷成了并不圆润的一团, 他本能地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上，像是一个突然之间羞愧欲绝的人工自闭。就连来者的脚步声，也没能让他敞开心扉，露出脸来。</p>
来者：……我们刚刚建立起的对于彼此的信任呢？</p>
他蹲下身，试图观察对方到底又出了什么问题，却在凑近对方时，听见了对方难以克制的、颤抖的呼吸声。</p>
并感受到了，他在发抖的事实。</p>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分钟之内，林槐的自闭程度呈几何级数式上升了。</p>
……好可爱。</p>
尽管自己也很难受，但他克制着自己，尝试用最轻松的语气，安慰道：“我来了，别怕。”</p>
林槐：……</p>
他用身体语言表达了“就是因为你来了我才害怕”。来者以为他是在害怕自己会伤害他，于是道：“我不做其他的事，就咬一口，打个针，几秒钟的事。”</p>
来者非常清楚此事迫在眉睫，一则林槐就快不行了，二则再拖延下去……他自己也快不行了。</p>
来者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努力不把对方吓到。他伸出手想要搂住对方的脖子，却被对方躲开了。</p>
然后，又一次。</p>
然后，再一次。</p>
“现在打针，几分钟的事。”来者终于换上了带着点威胁意味的语气，“你再不配合，就是几个小时……几天的事了。”</p>
他厚颜无耻地将时间进行了进一步的延长。被他威胁的年轻人，又抖了一下。</p>
这下，他的手掌终于能够碰到他的脖子了。然而除了手掌下温热柔软的皮肤之外，对方近乎坚若磐石，一动不动，埋着脸，发自内心地要把自己变成一个自闭的雕塑。他只能又说：“你平时不是胆子挺大的吗？怎么现在扭扭捏捏个没完？快点儿，别犟了啊，我们早完早好。你配合，我配合，我们大家都快乐。你不干，我不干，今晚就上断背山……”</p>
手掌下的脖颈，摇了摇。</p>
“不行？为什么……”</p>
他没期待对方会给出回答。这个人清醒的时候是一颗硬邦邦的铜豌豆，懵了的时候看着软成一团，却成了个不会说人话的摇头机器。对方的味道直往他鼻子里钻，对方的每个反应都在他的眼里被无限放大。对方的身体发烫，他的脑子也开始发烫了。</p>
艹。他在心里骂了一句。</p>
眼见着事态即将失控，来者暗地里掏出针剂，怀着壮烈牺牲的大义凛然感，给自己也来了一针。</p>
药水注入大腿。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缩在角落的、让他不断失控的污染源。</p>
……我他妈真是世界上最忍辱负重的人了。他怀着极为高尚的人格和对自己自愿做太监行为的唾骂，望天想着。</p>
药效迅速发作，他克制住自己所有生理反应，并尝试让“霸王硬上弓”的暴怒感占领大脑的高地。</p>
接下来他再也不会管对方到底为什么一直拒绝摇头复读机。他下定决心要将对方当场制服，霸王硬上药，在挽回两人岌岌可危的理智的同时，也挽回这个梦境即将变得不符合晋江的危机。</p>
他狠狠一把抓过林槐，不顾他的挣扎强行转过他的脑袋，在咬住对方后颈皮的同时，将药水注入了他的体内。</p>
被注入药水时，林槐依旧非常不老实，一副时刻要起义的样子。他只能用身体将他夹在自己和墙角的空隙之间，用不需要注入药水的另一只手狠狠拍了拍他的屁股：“你他妈的别闹了！”</p>
然后，他：“……”</p>
法……克……</p>
啊……啊啊啊啊？？</p>
你……我……啊……</p>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比躺在他怀里还在发热的林槐还要更烫。针剂被完全注入身体，在镇定成分的作用下，林槐终于“乖”了下来。</p>
来者：……</p>
现在进退维谷，难以动弹的居然变成了他。他悲哀地发现，尽管之前他已经自己给自己注射了一管针剂，现在的他，却依旧，非常诚实的……</p>
不符合晋江了。</p>
林槐趴在他的身上不肯下来，发热的脸颊在无意识地蹭着他。他在无语凝噎和进行犯罪之间，选择了先揍自己一拳。</p>
“艹，你这个禽兽……”他先是揍了自己一下，然后又恨恨地拧了林槐的耳垂一下，“还抱着我干嘛？下来了，现在不怕了？现在不闹了？嗯？”</p>
在那句话之后，他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无能狂怒。来者叹了口气，严肃地思考了一番“再给自己一针会不会让自己变成太监”的话题。最终，他只能无奈地搂着闹事者的腰，把他象征性地往上提了提：“你刚刚到底在闹什么……你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引发了一起恶性刑事事件啊……”</p>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于是只好打自己，骂自己。他又叹了口气：“艹，我他妈真是个傻逼……”</p>
“……”林槐小声说，“因为……不想被看见……”</p>
“啊？”</p>
“不想被看见……自己那种……狼、狼狈的样子……”</p>
“……”</p>
“对不起，以后……”</p>
“……”</p>
“……”</p>
“……以后什么？”</p>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楚天舒这才意识到，林槐已经睡着了。</p>
也就是说，刚才那句话是他在半梦半醒间、理智尚未回笼时……说的真心话？</p>
“狼狈的样子……”楚天舒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是傻逼吗？明明……”</p>
明明……可以给老子看的。</p>
还有以后……以后什么？以后……</p>
以后……就可以？</p>
嘴里尝到了点咸腥的味道，楚天舒抹了抹鼻子。</p>
……一手鲜红。</p>
“你……我……艹。”楚天舒憋出一句国骂来，“我他妈都在想些什么……”</p>
考虑到强罪所面临的刑期，楚天舒将林槐放到了地上。</p>
他从口袋里掏出新的绿色药水，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来了一针。</p>
……太监就太监吧。他苦中作乐地想。</p>
在一切结束后，他扛起林槐，拖着他向楼下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