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蒙着灰尘, 然而林槐依旧能清晰地看见站在他身后的、那幅红蒙蒙的身影。</p>
她留着一头漆黑的长发, 顺直而下。其身上, 则是鲜红的衣裙。</p>
女人歪着头, 看着他，似乎在笑。</p>
林槐迅速回过身去！</p>
“啧。”</p>
出现在他眼前的，依旧是空荡荡、灰蒙蒙的后台。</p>
有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室内。那一整排的戏服, 也就这样沐浴在光下。</p>
他等了很久，却无事发生。</p>
林槐闭了眼，再度回过身去。当他睁开双眼，看向铜镜时, 那个红衣的女人，再次出现了！</p>
起初，她只有林槐的肋下那么高, 而这一次，她已经到达了林槐的肩膀！</p>
“窸窣，窸窣……”</p>
奇异的摩擦声从他的身后响起。林槐凝视着铜镜中的女人，再次猛地回头！</p>
在他的身后，依旧是空无一物！</p>
这次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过道，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在他观察过道时，原本贴在他的背部的红色纸人，也顺着他的脊背，一路小心地向上攀爬。</p>
它的目标，似乎是林槐脖颈处的动脉！</p>
林槐再次回过身。他将诗集与手肘放在桌子上, 手指托着额头，似乎在沉思。</p>
在他抬起眼的瞬间，镜子里的红衣女人，再次出现了！</p>
如今的她似乎已经站了起来。她站在林槐背后，扭曲着脖子，张大了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p>
她似乎就要咬到林槐的脖子！</p>
与此同时，林槐再度回头。</p>
“哦，原来是你在我的背后作怪啊。”他面无表情地说着。</p>
和林槐来了个面对面的红色纸人：……</p>
纸人裂开的嘴角也微微僵硬，它似乎也没想到——</p>
林槐竟然在不转身体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脑袋转了过来！</p>
一人一纸互相对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纸人在沉默了片刻后，沿着林槐的背脊，悄声无息且从心地爬了下去。</p>
“呵。”林槐道，“来都来了，想跑？”</p>
他的手臂瞬间反折，将纸人无情地从自己的背上抓了下来！</p>
“吱——！！”</p>
纸人在他的手中挣扎，整个身体都扭曲成了一团。</p>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逃离后，它发出尖锐的控诉声：“你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p>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林槐道。</p>
他捏起纸人把它放到自己眼前，在仔细端详后，林槐道：“很鲜艳的红色，你能力不错，吃过不少人吧？”</p>
能吸干人类鲜血的纸人，此刻却在林槐手里瑟瑟发抖。林槐拎着它甩了甩，勾起了嘴角：“既然如此，你还有点用……”</p>
“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纸人发出尖利的声音，“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p>
林槐：“不要以为什么，哦……”</p>
他耸耸肩，瞥向纸人笑了：“你以为，我要用你做什么？”</p>
说完，他毫无感情地展开了纸人，并把它糊到了沾满灰尘的镜子上。</p>
纸人：……</p>
“啊——啊——啊——”</p>
它在林槐的手下不断发出扭曲的尖叫，林槐对此却是心如铁石。</p>
他缓慢而坚定地擦拭着，纸人用力而扭曲的尖叫着。</p>
那一夜，它的身体在那个男人的手下，被展开，被折叠，被扭曲，被揉搓，被翻来覆去地玩弄……直到它的嗓子哑掉，直到它从怒骂到求饶，直到它的哭声，也奄奄一息。</p>
一只活生生的厉鬼，被他活生生地拿去擦了铜镜，可谓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极其地不符合鬼道主义。</p>
纸人像一个破碎的人偶娃娃一样，被林槐揉成一团，扔到了地上。林槐顺便还踩住了它，防止它逃跑。</p>
他不仅玩弄了纸人的身体，还践踏了的它的尊严。就好像这只纸人，只是他的掌中之物。</p>
在完成这一切后，他再度看向已经光洁一新的镜子。</p>
镜子中，映照出他的脸。白皙光滑的皮肤，尖俏的下巴，端丽的鼻梁，似喜非喜的桃花眼，与略带邪气与阴郁的气质……</p>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无论被放在哪里，这个人都必然是一个出众的、能让人赏心悦目的美人。</p>
然而……</p>
那分明是他身为厉鬼的本体的脸！</p>
林槐的眼神，在看清镜子的那一刻，便冷了下来。</p>
镜子中的年轻人，也做出了和他相同的动作。</p>
“呲……”他咬着牙齿，发出一声轻轻的气音，“这算是什么，真实之镜吗？”</p>
镜子里的人和他做出了相同的动作。</p>
他将脸凑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也同样凑向他。隔着一层冰凉的镜面，他们彼此碰着彼此的鼻尖。</p>
直到这一刻，林槐才发现，镜子中的自己的背后景色，与他身后的景色，并不相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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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映照的不只是他的本体，还有堪称干净明亮的室内。在那片翻着温暖阳光般色泽的室内里，十几个戏班子的成员来来回回，忙忙碌碌，似乎是在收拾什么东西。</p>
而镜子中的他，则穿着一身嫣红的戏服，头上也戴着尚未卸下的华丽发冠。他的脸上还残留着色彩的痕迹，像是一个刚刚下了台，还在卸妆的花旦。</p>
——菊庄的主角，周盈，也是一名花旦。</p>
“这算是什么？”他将手贴在了铜镜之上，“女装cosplay？”</p>
在他的手接触到铜镜的那一刻，一阵水波纹，从他的指尖绽放开来。</p>
“主线任务：菊庄——《东篱》已开启。”</p>
“进入镜中，扮演花旦‘周盈’，完成《东篱》的系列配套任务，并最终完成《东篱》这部戏剧的演出。”</p>
“等，等等。”在察觉到镜子中传来的吸力时，林槐艰难地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我不会唱戏——”</p>
在他能够发出“我不要男扮女装”的下一句抗议前，镜子里传来的吸力，已经将他彻底地拉入了镜中。</p>
“我屮艸芔茻……”这是林槐最后的想法，“难道我又要女装……”</p>
原本因他而多出了几分青春活力的后台内，再度恢复了沉寂。</p>
灰尘在月光中缓慢地盘旋漂浮着，在林槐消失后，原本被他踩在脚下的纸人，也颤巍巍地要爬起来。</p>
在它能够起来之前，一只白皙的手，捉住了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