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蓄须的中年男人。男人长得很儒雅随和，一双湛蓝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他。</p>
男人背靠着一根立柱，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方才的人潮中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稳定。</p>
林槐思考了一下，道：“我没事。”</p>
“那就好。”男人微笑着道。</p>
他看着林槐，很显然，这个男人对林槐很感兴趣——他的眼里尽是温和的欣赏：“刚才那一阵混乱——哦，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简直是一场灾难，不是吗？这实在是……”</p>
他一说这个林槐可不困了。林槐很感同身受地点点头道：“是啊。”</p>
男人吸了一口气，道：“广场的喷泉里，竟然喷出了血水……”</p>
林槐：“雾城还是大城市呢。这里的人，也太没见过世面了。一点血水而已，就被吓成这样。”</p>
男人：……</p>
林槐：“人都还没被喷出来呢。”</p>
男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很显然，林槐不同寻常的反应打断了他肚子里为此刻准备好的腹稿。</p>
“……听起来，你不是雾城本地人？”男人转移话题，继续两人之间的谈话。</p>
林槐点点头：“来旅游的。”</p>
“雾城是个很美丽的城市，不过很遗憾，它给你带来这样糟糕的体验。”男人缓缓叹了一口气道，“希望这不会使你对它产生偏见。”</p>
的确，换做一个普通的游客，在抵达雾城的第一天便面临这样的惨状，难免心怀余悸、甚至打道回府。不过林槐却只是道：“比起糟糕的体验，不如说是，更加新奇的体验——它让我更加期待接下来的行程了。”</p>
男人对他笑了笑。他正想继续开口，不远处，却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哭声。</p>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蕾丝裙的女孩。她跌坐在地上，脚踝不正常地扭着，似乎是在之前的踩踏事件中受了伤。男人听见女孩的哭声，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快便对林槐道了声歉，向女孩的方向走去。</p>
林槐想了想，跟在了男人的身后。他偷偷地捉起自己的脚踝扳了扳——在刚才的推搡中，他的脚踝也踩得有些错位，好在，只是歪了一点，用手轻轻一扳就能回来。</p>
这个看起来儒雅随和的男人在林槐的眼中，充满了古怪。</p>
在所有人都在惊恐逃窜时，这个男人却冷静地站在背靠立柱的位置——一个不会被人踩踏、不容易被人挤走的位置。他甚至来得及伸手，扶住了差点摔倒的林槐——然后又在两人素不相识的情况下，主动与他搭讪对话。</p>
方才在立柱那边谈话时，林槐注意到，这里的确是个很好的位置。</p>
一个能完整地、观赏到喷泉景观的好位置。</p>
“我可不相信有什么巧合。”林槐轻轻道，“哼，这个人的背后，肯定有鬼。”</p>
尽管楚天舒叫他回宾馆去等他。但林槐显然不打算遵从对方的意愿。比起缩在宾馆里，林槐更想要怒放的生命。</p>
——当然，是怒放其他人的生命。</p>
另一边，楚天舒在和林槐失散后，成功地混入了前来调查的巡捕之中。他从附近的杂货铺里买了个烟斗和一根手杖，便跟着几个巡捕抵达了喷泉的中心控制处。</p>
“……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几年了，这座喷泉从来没有出过错。您是知道的，本杰明先生是伟大的艺术家，这座结构精巧的喷泉，是他的遗作，从雕像到机械结构，一切都是由他亲手打造的。我们……”</p>
“我不想听你废话。”大胡子巡警粗暴地打断了他，“我只想知道，喷泉里的水是从哪里来的？！”</p>
“水窖。”工人被他吓了一跳，瑟缩着道，“储存水的水窖，里面有强力的管道，将水吸入喷泉之中，不过，不过那些血肉……今天不是由我当差的，是由詹姆，你可以找他来问问……”</p>
“不用找了。”</p>
一个中性而懒散的声音在众人之中响起。巡捕们回过头，只见一个戴着贝雷帽、握着烟斗的人向几人走来：“有人在机械里做了些手脚，喷泉原本用于吸水的吸力，被增大了几倍。”</p>
“你……”</p>
“哦，你们刚才是说，倒霉的詹姆，对吗？”那人吸了一口烟斗道。他的脸庞被藏在帽子下，只露出凉薄的嘴角：“他在吸水口那里，肠子正对着管口，已经不剩什么了。”</p>
他没有说完剩下的话，可其中的暗示，已经让人忍不住脸色发白。</p>
“对了，在你们询问我的名字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那人突然很爽朗地笑了，拿下了头顶上的贝雷帽，露出金棕的头发来。</p>
他的容色在那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室内。</p>
“你们可以叫我——冬洛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