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外，导演正兴高采烈和后期探讨艺术，看到卫时出来就要热情打个招呼——
卫时喉结动了动，步履如风推门而出。
离得近的小场务绝只觉一道冷风飕然卷过，下意识捂上了胳膊肘子的鸡皮疙瘩。直到男人离开，愣是没有一人反应过来开口。
夜晚，克洛森基地双子塔。
凯撒捧着个泥泞的足球，被一群练习生簇拥着吵吵闹闹进门，南塔顿时嘈杂如同菜市场。
佐伊在门口看了半天，终于蹭蹭上楼，找到在喝枸杞茶的秦金宝：“秦队，看到我们队小巫了吗？”
秦金宝慢悠悠开口：“楼下跑圈咧。”
佐伊纳闷：“没跟着踢球啊？都入秋了，外面这风嗖嗖的，他跑什么？”
秦金宝猜测：“年轻人，燥的！”
佐伊道了谢，又蹭蹭下楼，把跑圈的巫瑾截了领回来。
巫瑾体力旺盛，饶是跑了十圈八圈，整个人都在烧，脑袋瓜子还是冒着热气。秋初凛冽的晚风虽没有把少年冻得冰凉，却带走不少水分。然而巫瑾由着嘴唇被吹到干燥，都不舍得舔一下。
形如魔怔。
两人顺着台阶一路向上，回到巫瑾寝室。佐伊随手给巫瑾递了杯水：“别傻愣着不喝，想锻炼体能去楼下训练室，怎么外面疯跑跟兔子似的。”
巫瑾接了水，旋开瓶盖，仰头悬空咕嘟咕嘟喝了，硬是没让水打湿干燥的唇。
寝室一侧，魏衍推门而出，取了被家务机器人洗净烘干的训练服，向客厅里的巫瑾微一点头，再度回房关门。
“态度这么好……”佐伊思忖，转眼又抛在脑后，给巫瑾投出终端：“小巫，第四场淘汰赛投票通道开了。”
屏幕正中，克洛森投票页面特效浮夸。
原本的塔罗占卜布局被大改成原始丛林，巨蕨、藤蔓遍布页面各处，河流静缓汇入海中。背景是激烈的落雨声，光标划过之处水花飞溅。参天巨木下陡然有黑影踏过——
一只霸王龙腾然蹿出。
下面挂了个名字：“299763号选手，魏衍。”
巫瑾睁大了眼睛。
丛林之中骤然有闪电劈下，林鸟惊飞，水中见鲲，悬空有鹏。史前2亿年时空错乱，各个纪元的主宰物种纷纷呈现。在空中盘旋的是中新世的阿根廷巨鹰，挂了左泊棠的名字；深海中搏击的沧龙和背脊鲸，分为佐伊、文麟，代表凯撒的猛犸象在岸上晃荡，薄传火是花里胡哨的耀龙——
巫瑾愣是没有找到自己。
佐伊赶紧安慰：“这儿呢这儿呢！”
光标艰难地揭开一片叶子，一只尖耳朵、毛茸茸的小兽正在树上舔爪子。
“……”巫瑾隐约觉着自己这次投票要完。
佐伊解释：“角色形象都是粉丝票选的，小巫放心，你那个投票按钮还是和别人差不多大。这是个什么来着——哦，小古猫，”佐伊看向蔚蓝百科：“4000万年前一种生活在树上的小动物，看着还挺可爱。”
“‘和相关类型比较，该属脑容量明显增大，推测有显著智力增加’，怪不得有这么多人投……”
巫瑾用光标戳了一下树上的小古猫，那小兽刺溜一下换了根枝桠躲着，飞机耳压下，不满看向巫瑾。
巫瑾顽劣地晃动枝干。小古猫嗷嗷叫着跳走，消失在绿树掩映之间。又过了几秒，屏幕一侧剧烈振动，一只剑齿虎咆哮而出、对着屏幕外嘶吼，头上竟然还顶着刚才逃走的小古猫，显然是为了给它找回场子。
剑齿虎——“298113号选手，卫时。”
巫瑾瞬间丢了光标。
佐伊瞄了一眼：“一天到晚就知道炒CP……我没说你啊小巫，说的是节目组，就知道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吸引氪金，选手生活质量都不改善。除了比赛前那顿断头饭，食堂每天早上就是稀饭包子，连个手抓饼都没有！”
他拖动到屏幕最底，指向一行字：“投票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
——克洛森秀第四场淘汰赛赞助商，‘进化天平’生态改造实验室。
LOGO是讲义首页的“红皇后”。
巫瑾点头，迅速打开终端搜索。
“进化天平，实验室始建于2788年，总部在英仙座旁。主营业务为环境改造——为殖民星提供集成式生态、地貌改造服务，生物链规划咨询服务，确保引入新物种后建立崭新、稳定的生态平衡，达成可持续发展。次营业务养殖业基因改造、宠物设计、园林设计等。”
“怎样。”佐伊问道：“有眉目吗？”
佐伊询问的是比赛规则。巫瑾认真看完，挑出几个关键词：“生态地貌改造，生物链。”
佐伊给出自己的猜测：“按照红皇后假说，每个物种必须不停地奔跑，才能保持在原地。第四场淘汰赛的核心——是一个极速改变的生物链？”
巫瑾点头，与佐伊所想无差。他又仔细看了一遍描述，视线停在红皇后LOGO上。
“生物链改变可能是源自环境改变，也可能是协同进化。”讲义在巫瑾脑海闪过：“从现有的信息来看，进入赛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必须找到驱动进化的根源在哪。”
佐伊点头，随即用终端告知凯撒、文麟。
第四场淘汰赛为随机分队，4人同队的可能微乎其微，佐伊只能在赛前尽全力为白月光所有人做好准备工作。
佐伊发完讯，好奇问道：“小巫，你和卫选手的广告拍摄怎么样？”
正在查阅资料的巫瑾一僵：“还、还好！”
佐伊拍拍他的肩膀，鼓励：“练习生能接代言的不多，小巫不要有压力！”
继而安慰：“双人代言也不是问题！咱经纪人说了，别看现在粉丝把你和卫选手捆绑，等出道了CP粉都得分流……”
正在此时，寝室另一侧房门打开，踢完球洗完澡的凯撒迅速扔了一筐衣服给家务机器人：“哎你们回来了——”
眼见佐伊要开口，凯撒赶紧露出讨好表情：“嘿嘿，这个，媳妇催着视频，半小时就半小时！”
“……”佐伊摆了摆手：“行了，记着看终端。视频完了就滚去睡，现在刚刚宵禁，别给我占用休息时间。”
凯撒大喜，又转向巫瑾：“小巫你那个小猫兽太没气概，等着哥给你刷票刷一个‘泰坦巨蟒’——”
话说一半，人已经闪到房间里没了声。
“……”佐伊这才反应过来凯撒说的是小古猫，过了几秒才开口感慨：“都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每个人在恋爱中的表现是不一样的，大部分都会变蠢——凯撒倒是例外。毕竟他已经智商触底了。”
巫瑾忽然抬头，恍惚中有一种被老师隐晦点名批评的错觉。
只要大佬在视线里，自己的脑子就不大转得过弯。
佐伊继续表达来自单身狗的鄙夷：“奇怪，都8013了，纯直男还没有被物种淘汰，竟然还能找到对象！”
佐伊又唠嗑了半晌，嘱咐巫瑾早睡后离开回寝。巫瑾下意识打开终端，悄咪咪补全了几个闲聊中闻所未闻的知识点。
穿越到一千年后，巫瑾一直小心翼翼掩饰着自己的原始土著身份，无时无刻不像海绵一样迅速吸纳讯息。他又记了几个词条，随手搜索了一下直男——
3017年XX学院心理调研显示，同性恋占比10%，潜在双性恋者占比40%，……
巫瑾扔下终端，啪叽一下把自己拍在床上。
脑海中记忆回闪，旖旎无边。
几小时前他以入戏为缘由强吻了大佬。
没有被当场踢出救生舱已经稳赚！……还借着大佬入戏得到了回应，腾腾然不知身在何处。
自己是妥妥儿陷进去了，不拎起来正视不可能。
巫瑾在床上摊成一片，虚拟屏幕浅浅投影在半空。
克洛森投票页面，小古猫偶尔从树上探出一脑袋，剑齿虎正绕树随机游走。
大佬吻的是戏中人，自己吻的却是戏外人。
剑齿虎和猛犸象打起来了，凯撒的猛犸象AI设置并不聪明，很快就被打跑，转而欺负正在欣赏光鲜尾羽的耀龙。
书桌上打了简单概率演算的草稿。异性恋占比50%，一旦被直男知道心思，按照套路都是厌恶、绝交。
剑齿虎轰走了猛犸，懒洋洋卧在小古猫旁边。门外，正在准备换洗衣服的薄传火忽然尖叫：“谁他妈扔了个足球在洗衣机里？！我[哔——]凯撒[哔——]……”
巫瑾被吵的头昏脑涨，起身又看了眼概率演算。
他忽然一顿。
同性恋者10%，远远大于一千年前2%的出柜率。
3018年，同性婚姻完全合法——本质是社会对LGBT群体的认同。换而言之，弯了并不算异类。克洛森秀中，各练习生公开性向毫无负担。
在宽容的社会环境下，没有性向歧视，如果自己去表白——当然前提是铺垫好了——大不了就是被拒，总不至于被扔到峡谷里当肥料……
他好像。
可以。
试着。
去追求……
巫瑾忽然从床上蹿起。
几天的纠结在这一刻离奇平复，心跳急促，血液升温。似乎只要想到和大佬在一起的微渺可能——甚至追求本身，也能让他猝然振奋。
床边，正在抽屉里蹦跶的兔子疑惑看向巫瑾。
巫瑾嗷呜一声冲过去兴奋揉兔。
十几秒后，兔哥拼命想要逃离魔爪。
巫瑾赶紧把白色的绒毛撸顺抚平：“兔哥别介！给您陪个不是……就激动了点！”
“我……那啥，第一次弯……没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