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不仅是巫教之徒，亦是我巫礼氏首徒。”</p>
车队抵达洛邑之后，龙骞老师终于召见王孙季满，正式传授他巫术。</p>
“余会在洛邑守藏室看书，尔后一同返宋。从明天起，你每日过来学习。”</p>
老师的嗓音很低沉，带着浓重东部口音，但又不像宋国的，王孙季满很熟悉姑姑那一口宋国口音。</p>
“不过，本教教规《巫典》，小子还需牢记……”</p>
“老师，什么教规？”王孙季满问。</p>
“一、诚心尊奉天帝；二、全心效忠大祭师；三、坚定遵从师长之命；四、严禁教内袍泽相残；五、不准滥用巫术为非作歹。此五条最为重要，其他你可再慢慢细读《巫典》。”</p>
龙骞神情严肃看着学生，过了半晌，才缓缓道：“如有违背这三条教规，虽贵为天子王孙，为师也会毫不留情，大义灭亲，为本教除害。明白否？”</p>
“小子谨遵老师教诲。”王孙季满躬身行礼。</p>
他又兴致勃勃的问：“老师，成为一名巫觋，小子须作甚么？”</p>
“成为一名巫觋？还为时过早。”</p>
老师转身至书架前，取出一捆以淡青色丝绸布袋包着的竹简，递给学生。</p>
“今日回去，小子先学习竹简上文字，明天为师再考你。”</p>
“习字？”王孙季满伸手接过竹简打开，内心却嘀咕着，“倒不如直接进入正题，传授我巫术更好。”</p>
他自幼接受六艺教育，精通书法，所写篆文不仅字形秀美，书风谨饬，下笔也从容沉静，得到书法老师一致认可。</p>
他觉得老师让自己习字，无疑多此一举。</p>
“老师，小子……”</p>
他打算提出异议，低头瞥一下竹简上文字，不禁露出一脸疑惑。</p>
“老师，这是甚么文字？”王孙季满问。</p>
竹简上所刻非篆文，而是扭曲比划，犹如蚊蝇刻痕，完全认不得的线条。</p>
龙骞老师淡淡道：“这些文字，与你外家有很深渊源……”</p>
王孙季满有些惊讶，连忙问道：“老师，难道是失传已久的殷商古文？”</p>
“正是大邑商所用古字，距今已有千载，为师特意从龟甲卜辞上抄录过来。”</p>
老师有些许感慨道：“商丘原名毫，是成汤建国后首个都城，也是巫教神宫所在。然千载已过，大邑商之都城、神宫等建筑，早已湮灭……”</p>
他顿了顿，续道：“本教文献典籍，历经岁月变迁，大半亡轶。所幸宋国建立初，微子启在废墟上重建神宫，这批用古文记载的龟甲文献，方得以完好保留。”</p>
“可是老师……”王孙季满迟疑一下，“小子不是史官，学习这些古文，对成为巫觋有甚用处？”</p>
他的母族子姓巫姑氏，是成汤子嗣，但对他而言，这些古文也仅限于血缘与历史文化上的意义。</p>
王孙季满所期待者，是学习从姑姑那里听来，巫觋所施展各种神奇巫术。</p>
“甲骨上的古文，是巫觋担任贞人，替大邑商先公先王占卜所记卜辞，亦是打开巫觋大门的一把关键钥匙……”</p>
“老师，我……”</p>
龙骞老师不理学生的异议，自顾自说道：“古文年代久远，笔画古朴，与大邑商末年文字差异甚大，就算镐京史官也未能辨别。”</p>
他顿了一顿，自豪地道：“然我巫礼氏一族，自殷商时专司典藏龟甲卜辞。目下，也仅有包括为师在内，少数资深巫觋能解读，余便传给你……”</p>
见异议无效，王孙季满只能默然无声，心里暗暗叹气。这也意味接下来很长日子，他必须与这些古文打交道。</p>
“唯，小子先告退。”他卷起竹简打算告辞，明日正式习字。</p>
“稍等，”老师将他拦住，“今日时辰还早，不如目下便开始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