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过走廊,拿着钥匙推开一扇门,看到了里面都被完全固定了位置的桌椅和一张床。
“籍此,凭借着更加高效地生产和强悍的士兵,他打败了周边城邦,占领了一整块平原。”
两人走进去。
阿尔伯特顺手关门:
“但当他真正想要安定下来,却发现。”
“逐渐有士兵伤害本国的子民,民众之间的秩序渐渐紊乱,刚刚平定下来的疆土,在失去了外敌和拓展目标之后,竟然自己变得不稳定起来,然后崩溃了。”
“....为什么?”
塞西莉娅感到不解:“是由于失去了外界的压力,所以中央凝聚力散去,一个个组织追求自身利益不顾集体,所以崩解了么?”
“这只是一方面。”
他解释道:“另一方面在于,没有很好的调控集群内部的任务:后来的人们发现,一旦从集群中分化出士兵,就一定要给士兵找出威胁和能够对抗的对象,其他各行各业也是,工匠要有器具制造,农人必须不断耕种以提供税收,一定要有足够的事务以消耗民众过多的精力,让他们没有心思和时间胡思乱想,或者去做与其“职责”无关的事,从而在整体上维护稳定。”
譬如长城,譬如驰道,譬如运河,在不同的朝代中,都在各自的功能之外,起到维稳作用。
“是这样么....”
她思忖了下,点头,觉得自己记住了,然后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拖着他往舱室窗户边的椅子走去。
接着把他按下去,自己往他怀里一靠,闭上眼睛。
最终,他坐在客舱靠边的座位上,透过客舱房玻璃看到,外面的建筑物正随着船只逐渐驶出城市而变得越来越低矮,直至大都是一两层的民宅,人群聚集得也愈来愈少。
“莉雅?”
男巫感受着怀中的温度,紧了紧抱住怀中人的手——她依然很困倦,因此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了深沉的休憩之中。
塞西莉娅确实需要休息。
所以他只是轻轻唤了下她,没有得到回应便不再发出声音,靠着椅背,安心充当人肉沙发。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整整一个月都将在船上度过,这足可称得上舟车劳顿,但阿尔伯特实际上并不觉得如何,在他经历过的时代中,比这更困难的旅程也很寻常,譬如说某个外出闯荡的人想要回家,需得先乘上半月绿皮火车,再坐两天大巴,而后转乘两天驴车,最后走上半日山路,这里不过是乘船罢了,倒还算舒服,反正他们两人都不晕船。
不过.....
如果她精神些的话,这会儿大概会很闹腾吧,他想。
毕竟他们将绕道经过北地草原,穿过塞西莉娅的家乡再去参加首都那场邀请他去参加的盛典。
阿尔伯特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反正要去北方,那么顺便看看猫姑娘的家人也是很自然的事,正好她其实挺想家。
“呜————”
船上汽笛长鸣,表示它已离开城市,进入到正式航道中,也提醒前方航道上的小船们及时避让。
这没有吵到塞西莉娅,声音被他屏蔽了。
他吸了口气,也闭上眼睛。
开始思考后续的行动。
这次去往北方,除了参加盛典和见她的父母,他还想与其他学者们在他感兴趣的方面讨论一二,对他来说这是相当有趣的过程:在阿尔伯特看来,学术讨论一经开始,参与探讨的各方就得以从各自孱弱的躯体和短暂地生命中脱离出来,力量不受限制,思维不受限制,所有人一同以思想、逻辑、技术为武器,进行灵魂层面的博弈,这时,人们不仅是自己,还有背后那几十、几百甚至数千年的“历史”同他们一道。
这种求道的快乐有时对他而言更甚于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