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震惊和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那七人轻叱一声,身形一换,脚步飘移,剑光一闪,还未等杨书言回过神来,竟以将其包围在了阵法中间。一人对打七人,还真是她平生第一次领教,事后回忆起来,真真切切是苦不堪言,任人宰割。
七把长剑自不同方位同时攻来,杨书言毕竟没有三头六臂,迅速变换身形衣袂翻飞躲过两剑攻势
,挥剑荡开了另外两剑,却无法避开腰间的三剑。原地急速转身,剑锋皆次划过她的腰身,却终是万幸,躲过了长剑的穿腹一击。腰间一阵剧痛,杨书言倒抽一口冷气,忍痛瞅准时机翻转手腕,长剑自下向上一挑,击开了那三剑。
左手捂住腰间渗出的鲜血,想要逃离这个奇异的阵法,却是无处可走,不论冲向哪一个方向,招呼她的只有冰冷的剑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抢占先机。管他什么阵法,如果破了其中一个人,这阵法一定会被打乱。心中想着,长剑便迅猛刺向最边上看起来剑术最差的一人,眼看那人来不及挥剑格挡,另一端的三人却急速变动方位,猛地攻向杨书言,为了自保,她只能回剑防御。不论她攻向阵法中的那个人,其余阵位的人总是能及时来救,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缠斗多时,她非但没有闯出阵,身上却多处挂了彩。
七人步法忽然加速,疾如狂风,围成一个圈
在杨书言的四周急速游走。本就伤痕累累的她哪里还看得清七人的身法,一片剑光缭绕之中,杨书言咬着牙凝神迅速荡剑格挡着从四面八方突如其来的剑锋。
忽然,一阵强烈的剑气扑面而来,还未等杨书言收回剑来,那长剑疾如闪电,以势不可挡之势,径直刺入了她的身体。只闻得血肉撕裂的声音,杨书言呼吸一窒,长剑“呛啷”一声落地,双手紧紧握住刺入右胸的剑刃,手心被割出淋漓的鲜血,却丝毫阻止不了那长剑的去势,使剑之人正是七人之中正中那人,也是功力最强者。那人竟冲出了阵形,长剑继续深入她的身体,欲下杀手,杨书言竟毫无招架之力地硬生生被那一人一剑顶得急速后退,染了血的月白长靴与地面的摩擦力丝毫不能缓住她后退的速度,后背猛地抵在了冰冷的石壁上,整个人竟然被长剑钉在了墙上。
鲜血和汗水溅落,身体被穿透的一瞬间,那窒息的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那一瞬间,她仿佛一只脚踏在了鬼门关,所幸不是左边的心脏部
位,不然她早已是剑下孤魂了。
四周忽然一片寂静,不知是她已经丧失了知觉,还是什么,她竟然感觉手中紧握的剑刃平白消失在了空中,眼前的人影也不复存在。身体无力地跌坐在地,衣衫原先干涸的血迹已被新的鲜血和虚汗覆上了新的一层,想要大口呼吸,每一次呼吸却都剧痛无比,杨书言用尽所有气力撑住已如千斤重的眼皮,想要弄清楚现在的状况,然而她的意识已经在渐渐涣散。
昏昏沉沉,她注视着前方,景象竟已经变回了原来的石室。在她被长剑穿透身体抵住石壁的那一刻,景象都变了回来,没有人,没有剑,仿佛她刚刚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罢了。但是她胸前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一股一股涌出的鲜血,却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朦胧之中,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了身前五米远的石壁上好像有什么在发出淡淡的荧光。那是什么东西她眯起眼睛打量着,却是模
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凑到跟前去瞧上一瞧,那东西一定有玄机,说不定刚刚的幻境就是它制造的。
用后背死死抵着冰冷的石壁,脚下用力,想要站起身来,每一寸移动,都剧痛无比,用手臂扶着石壁一寸一寸挪动着身子,她深知此刻的身体状况,若没有倚着的东西来撑住身子,是绝对走不到那个明明很近的地方的。
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撑到了现在还没有倒下,杨书言只知道,自己不想死,也不能死,更不会就这样认了输,易剑臣还在等着她,父亲还在等着她,她的朋友都在等着她。也许是身上的伤口已经太多,也许是她右胸口的剑伤太过严重,她对于疼痛渐渐已经麻木,眼中除了那个发光体,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终于挨到了目的地,筋疲力尽地顺着石壁坐下来,仔细向那发光的物体看去。
竟是一个圆形石盘,太极两仪,己彼生死。
沿着凹凸不平的缝隙,发出淡淡的荧光。
凝视了许久,猜测到了这石盘的含义后,她没有狂喜,也没有绝望,只是淡淡笑了笑,又兀自摇了摇头。
天意弄人。
这机关的设计者,仿佛以上天的姿态,俯瞰着闯入这禁地生生死死来来去去的人们,自己就像一个可笑的玩偶,在困局里垂死挣扎,而设计者就饶有趣味地瞧着里面的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还能撑多久才能不甘心地死去。
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也不管这机关是真是假,既然易剑臣能有一线生机,她就要拼死一试。
圆盘转动,彼生,己亡。
不知是机关设置还是默契使然,易剑臣与杨书言两人竟鬼使神差地同时在两侧转动了圆盘,触发了机关。整个禁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然而两人并不能看到那内部机关构造的齿轮在迅速转动,两侧石室
之下的齿轮相互重组和摩擦轮转,禁地抖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分,渐渐停了下来,一片寂静。
在机关启动的那瞬间,世界好像都停止了,连呼啸着的“飞龙剑群”都停滞在了半空。就在二人疑惑不已又心存侥幸的时候,殊不知机关此时才真正开启。
万剑交错旋转形成的巨大的飞龙在一瞬间“复活”,以毁天灭地之势朝着易剑臣呼啸而去,他虽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看到这样可怕的一幕,还是有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但身后便是石壁,他已无退路,必死无疑,索性张开双臂靠在石壁上,闭上双目,等待着万剑穿心而死。
“飞龙剑群”在穿透易剑臣身体的前一刻,忽然万千长剑化作无数金色的剑气,与“龙首”交织形成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色剑气之龙只闻得一声龙吟,整条巨龙扑向易剑臣的身躯,金色飞龙剑气尽数穿透了他的身体,“啊”易剑臣痛得喊出声来,只觉得浑身骨骼似被击得粉碎,筋脉尽断,五脏六腑都
被震碎,只觉体内涨得似乎马上就要炸裂,粉身碎骨。
心口剧痛,喉头一腥,血雾弥漫。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渐渐飞向半空,金色的飞龙剑气在他身边一边咆哮,一边环绕。
另一边。
机关发动的一瞬间,石室的地面瞬时全部塌陷,猝不及防的杨书言也随碎掉的石块石板迅速向下坠落。
下落不久,忽然身体一阵冰冷,呼吸一窒,竟是整个人坠入了冷水潭中。
杨书言心里一震,自己并不会水。冷水潭的水,深不见底,广阔无垠,这情形竟与之前的幻境很是相似,莫非也只是幻境罢了但是,就算是,她也只能坐以待毙。
冷水潭中的水与寻常的水不同,像是冰窟融化的水似的,阴寒刺骨,常人在这水里泡上一盏茶时分,都能结成冰块。何况她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何
况她还不懂水性,杨书言只觉被这冰水一泡,全身所有的伤口都像是被撒了盐,痛得她几次欲昏厥过去。她不懂水性,也看不到任何能攀附或者上岸的东西,只能手脚并用瞎扑腾想要浮出水面呼吸,但是越是感到窒息想要呼吸空气,她的鼻子和嘴巴越是被灌了一口又一口的冰水。
渐渐地,身体已经没了知觉,在水潭中渐渐沉了下去,杨书言只觉得自己被黑暗吞噬,被冰冷侵蚀透骨,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幕幕的熟悉的场景,幼年时扑在娘亲的怀抱里,少年时与众师兄弟一齐练剑,父亲那宠溺又无奈的微笑,和陆夕颜一齐嬉笑打闹,和易剑臣一起在星空下许愿,还有易剑臣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那幸福的笑。
泪水落下,融进了水里。
终于闭上了双目,完全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