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清轻轻“嗯”了一声,在枫木案上白日里的那本名册上,提笔写上“薛靖七”三个字,还注上年月日及伤情。
楚中天隐隐约约看见言子清所写,才想起白日刚进屋时,也见她在低头写些什么,原来是每个求医者的名字与时间伤情等。
言子清搁笔合上名册后,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俯身去把薛靖七的脉。三人皆紧张地望着她,生怕她蹙眉头或者变脸色。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言子清忽然问道。
“子时三刻。”薛远道。
“她怎么样”楚中天从言子清的神情上看
不出任何波澜,也不知道薛靖七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于是又不禁心急起来。
言子清还未答话,薛靖七忽然皱了皱眉,微微动了一下,有一抹殷红自鼻中缓缓流了出来。
薛靖七竟忽然流鼻血了。
“小七”
“靖丫头”
“阿靖”
三人陡然大惊,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事,流鼻血是将体内的邪火给排出来了,不必担心。”言子清沉声道。
“所以她,她是撑过来了吗”阿卓紧张得仿佛心都要跳出来。
“嗯,到此刻还未毒发,应当是不会有性命之忧了。”言子清收回手,注视着三人语重心长答道。
三人几乎是同时红了眼眶,一个个神情复杂,又想哭又想笑,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的心境却是一样的。
言子清眼中有了一丝笑意。
此时此刻,扬州罡气盟的后山,一座荒废多年的破庙,一人跪在残破满是灰尘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地抬头望着那落尘的佛像。
“佛祖慈悲,弟子楚子钰,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我求您,保佑靖七能够活下来,不要让她死现如今在这世上,除了她,根本没有谁会正眼看我,会尊重我,甚至救我虽然她不爱我,但是但是我还是希望她能够安然无恙,哪怕我就远远望着她,只要她能活下来”
楚子钰红了眼眶,说不下去。
他不想跑到城里人烟多的寺庙,他不想被人知道他来求佛,因此才在这个时辰跑到了这么一处根本不会有人来的破庙里,诉说着心事。
但他还是说不下去了。哪怕是说给自己听。
他觉得自己可怜,可悲,可恨。
一无所有。
此刻,他满心想着的都是希望靖七能够活下来。
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若靖七真的活下来了,回来了,他又该如何面对她。
真的会像方才他对佛祖所说,从此只是远远地望着她么。
楚子钰的目光忽然决绝了起来,他默默地站起来,擦掉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又拍了拍衣袍下摆上沾染的破蒲团的灰尘,昂然望着那已经破败地快要看不出威严的铜佛。
他不会。
一切都还未到结局,他怎么能在刚开始的时候,就认输了。
他紧紧盯着佛像的眼睛,好像在跟什么较着劲儿。
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
盯得时间长了,他忽然觉得佛像有些莫名的诡异,那双眼睛,明明不是真的,却像在盯着他,盯得他脊背发凉。
“连你也瞧不起我是吧”楚子钰抄起破旧的蒲团掷向了佛像的脸。
破蒲团掉落在佛像盘着的腿上,楚子钰没好气地瞪向佛像的眼睛,却发现那双眼睛竟然变作了两个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