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谷林壑幽深,夜风萧萧,高树之上,茂密的枝叶间露出一角洗得发白的蓝灰色布袍。薛远翘着脚半躺在树上,啃完一个酸得要命的野果,随手将果核丢了下去,又仰首饮了一口薄酒,塞紧酒壶,一歪头,蹙眉看着不远处那容家小子像无头苍蝇一般,在百草谷里乱转了几个时辰,还不死心。
一阵风过,枝叶哗啦作响,树上人已不见踪影。
他大步流星走进临水的那间大屋,掀开竹帘,看见楚中天与言子清安静地相对而坐,前者正端着小巧的茶杯递过去,后者敛起袖口,以木勺舀起什么倒在他的茶杯里,楚中天小心谨慎地试探了下,尝了一口,整张脸都苦得皱起来,言子清抿唇忍住笑意,低头继续捣鼓着手边的药材。
这臭小子和言姑娘在一起待久了,改性不少。
薛远无意打扰两人,破坏这美好的气氛,想要掉头就走,却被楚中天叫住。
“老爹”
“咳”薛远清了清嗓子,走进来,皱眉寻思了会儿,看向言子清,“言姑娘,容家那小子又来谷里了,现下被困在阵法里找不到进来的路,也一直不走,在那儿耗着,是否放他进来”
言子清眉头微蹙,不解道:“他是受伤了”
“没啊,看起来活蹦乱跳的,不像是来求医的,薛某觉得,他就是来找姑娘你的。”薛远正经道。
“上次是以还医书为借口,这次又要做什么真是越发”楚中天一听见容尘的名字就觉得烦躁,忍不住直接道出,话说一半又觉不妥,自己又不是子清的什么人,凭什么干涉人家的事只能咬着唇,将剩下半杯苦涩的药茶一饮而尽,别过脸去。
“劳烦薛前辈引他进来。”言子清微微侧首看见楚中天在生闷气,轻叹口气。也不知容尘是否有要事寻她,不好直接拒之门外。
薛远点头,转身出去。
没过多久,容尘就来到众人面前,虽然风尘仆仆,形容有些狼狈,却依旧保持风度,行过礼后,不肯落座,立在那里捏紧扇柄,目光灼灼地看向言子清,神色甚至多了丝紧张。
“容公子深夜来此,是为何事”言子清见容尘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心里也有些莫名的不安。
“子清”容尘望着她喉头一滚,有些无措地笑道,“昨夜为何不辞而别,让我今日一番好找,还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今看见你一切安好,总算是松了口气。”
三人闻言皆是吃了一惊,面面相觑,百般疑惑。
“昨夜我见过容公子么子清这几日并未出谷,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言子清正色道。她听见容尘此次改口称她子清,言语间甚至还有些亲密,让她莫名有些抵触,想要退一步保持足够的距离。
“自然是见过,这几日你我朝夕相处,你怎忽然就不承认了呢”容尘也变了脸色,情不自禁地踏前几步,言子清立即退后一步,楚中天拦在她身前,一脸戒备地瞪着容尘。
“她这几日哪儿都没去,一直在谷里,我,老爹,小九,都可以作证。你做什么梦呢”楚中天没好气地驳斥道。
“子清,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并且互明心意,交换信物,答应过我,等我来求娶难道你都不承认么”容尘不相信过去那几天都是他在做梦,自己臆想出来的,越说越激动,“我将容家的名剑流光赠与你,作为聘礼,你将自己的玉佩也赠与我,与我定情。昨夜,我还舞剑给你看,我们还放了一盏河灯,这些你都忘了么”
众人皆是悚然,言子清越听越荒唐,拧紧眉头打断道,“请容公子自重勿要编织谎言,毁我清誉。你所说的一切,子清并不知情,流光剑从未听闻,相赠玉佩更是子虚乌有,许是容公子被人灌了汤,产生了诸多错觉。”
“怎么可能是错觉呢那夜分明”容尘忽然觉得头痛,想起那枚玉佩,从怀里摸出,举起来给她看,言子清却吃了一惊,蹙紧了眉,走到里屋找到一只木匣,打开一看,空空如也,不由得怔在原地,一阵寒意爬上后脊。
楚中天悄然跟过去,看见她正对着一只空匣子发呆,心里打了个突,轻声问道,“子清那枚玉佩,真的是你的么”
言子清想不明白,并未答话。
“你的生辰可是六月十六”容尘站在屋外,望着她的背影问道。
楚中天更加震惊,看子清的反应,容尘所言非虚,他立刻冲过去,想要劈手夺回她的玉佩,却被容尘躲了过去,将玉佩收回怀里。
“你怎么可能知道她的生辰休要胡说八道”楚中天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