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离看见了一大片树林。</p>
自平平的地平线上，突然有一长块地方，遥遥望去，高出了一段灰白的颜色。</p>
黍离略一挑眉，心里确定了一些猜测：那里灰雾之林邪念的浓度要比其他地方更深。</p>
这说明在一位真身降临的邪神鲸吞邪念的情况下，灰雾之林依然抱守住了邪念这几乎可以认为，在灰雾之林里面，有一个位格不比那位邪神弱太多的事物。</p>
可能是邪神的底牌，可能是投身邪念的霸主怪物，反正，绝对可以一定程度上掌握邪念。</p>
但黍离依然很平静的带着麦秀继续往前走，不回头。</p>
说起来，麦秀已经从当初那个怯怯的女孩慢慢变成了安静的女孩了。</p>
安静的和黍离有些像，是一种安于沉默的安静，仿佛有所依仗。</p>
在这种沉默中，他们离灰雾之林的距离越来越近。</p>
已经可以看见朦朦胧胧灰白色的雾气萦绕在树林间，却又不曾飘向树林外。</p>
“掌控欲很强。”黍离忽然说，“末日之中，你思考问题的角度一定要与邪神有关。”</p>
麦秀抬头看向黍离。</p>
黍离说的毫无前言，就是突然想到了，就说了。但说完之后，他也觉得可能有点过于突兀生硬，想到已经认麦秀为徒弟，还是决定解释一下。</p>
“我们现在距离灰雾之林，最多不过二里路，环境虽然有些阴沉，却不会感觉如在雾中。”</p>
“但是向前看去，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有树的地方就突然缠起了雾气。”</p>
“这说明，这雾气并不是一种天气，它是某种存在的力量。而那个存在很强硬地约束着雾气甚至不允许雾气自由弥漫。”</p>
“你要猜的第一个可能就是雾气的邪神，进入一个地方，最重要的就是推测注视此地的邪神掌握着什么力量，然后避开这些，以此减少触发仪式的可能。”</p>
麦秀认真地点头。</p>
“仪式就是那些可以惊扰到邪神或者怪物的行为……”黍离想要解释的通俗一些，一时之间却想不到该怎么说，于是便沉默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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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秀早已习惯黍离突然的沉默，所以她就很自然的一边等待，一边在等待的时候，和【眷恋】聊着天。</p>
更准确的是，【眷恋】展示着她的收藏。</p>
麦秀现在就正在看【眷恋】刚刚收藏的那个画面：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太阳是耀眼的……</p>
这和她如今呆着的世界完全不同。</p>
就在麦秀痴迷于被收藏的画面的时候，黍离轻轻说：“仪式就是你走在路上、踩中邪神预设下的陷阱。陷阱你知道吗？猎人布下陷阱狩猎，邪神布下仪式狩猎。而身为被狩猎的我们，就需要去揣测什么是陷阱，然后避开。”</p>
其实仪式还代表着更多的东西，但黍离并不准备说那么多。</p>
他们终于又走近了一点，黍离往前望去，已经可以看见灰雾缭绕间其实只是枯枝。</p>
朦朦胧胧的雾气中，枝桠光秃秃的，而树底，却看不见落叶。</p>
在沉默中，黍离止步于雾气之前，枝桠伸向他这里，仿佛触手可及。</p>
嗖──</p>
忽然有一根枝条好像活过来了一样，直接一弓一弹便咬了过来！</p>
真的是咬！</p>
它竟然张开了嘴！</p>
麦秀的尖叫还未彻底爆发，就看见黍离仿佛延迟的一样，缓缓伸出手。</p>
然后似慢实快，稳稳的掐住了这条枯枝蛇。</p>
枯枝蛇，一种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的生物──如果这还是六年前，黍离一定会铺开讲这种生物的稀奇。</p>
既是动物又是植物简直有些炫酷了。</p>
但他只是平静的说，“这是种拟态怪物，死去的树妖可能会因为邪念而再度复苏，全面复苏就是枯树妖，局部复苏就是如蛇一般的它。”</p>
一切特殊都不再值得啧啧称奇。</p>
所谓的珍稀，所谓的噱头，在绝对残酷的末日里，比不过强弱生死四字。</p>
黍离微一用力，便捏碎了这根枯枝。</p>
枯枝蛇不是蛇，不是怪物也不是生物死灵之类的，它说的严谨些，应该是属于活化建筑。</p>
当然，并不是房屋宫殿的建筑，只是借着这个词来给这些事物一个称呼。</p>
其他的枯枝目前都没有显现出活化的迹象，黍离没有停留的想法，也没有砍怪的想法，便带着麦秀继续往前走去了。</p>
震碎一根枯枝蛇并不足以构成仪式，或者说以枯枝为仪式的存在不会有多么强大。</p>
仪式代表的是一个邪神干预世界的程度，以枯枝为仪式的个体更像是一头强大的怪物。</p>
收敛情绪波动，感知四方。</p>
黍离带着麦秀，继续前进。</p>
当他走到了第一棵终于不再是光秃秃的有着枯黄叶片的树的跟前，他停下了。</p>
它只有疏疏的树叶，枯黄色，很不健康，微微卷着，好像被某种刺激性的力量“灼伤”了一样。</p>
黍离伸出手，想要触摸它已皲裂灰败的树皮，却又踌躇。</p>
可能会有害。</p>
可能代表着某种隐晦而诡秘的仪式。</p>
黍离不清楚。</p>
麦秀虽然一如既往的安静，此刻也有些欢喜的望着这棵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