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跪拜?”张居正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这这……”
王忬转头瞄了眼,幸时苦笑道:“都是风闻,风闻……”
“嗯嗯,的确是坊间流传。”钱渊看似无所谓的说:“我也是前些天在茶楼里听说的。”
幸时隐秘的眼角余光瞥了眼钱渊,真不知道这句话是有心还是无意……因为幸时很清楚,传闻中的那位武官就是之前衙门口的那位把总,张四维。
商定了出发事宜后,张居正和钱渊告辞离开各回各家,前者还住在客栈,后者回了铺子。
钉子已经埋下去了,关系也算扯上了……呃,事实上是人家想和自己扯上关系,钱渊在心里盘算片刻后苦笑一声。
王忬,这是个典型的官僚。
他的眼光看不到海贸带来的好处,只看得到倭寇带来的麻烦,当然了,这也是如今朝中的主流意见。
但王忬却能做出最有利自己的判断,分兵去剿小股倭寇,不仅仅可能吃败战,而且从成本收益角度来说也是划不来的。
浙江巡抚这是个火山口,前任朱纨的死还历历在目。
但如果能剿灭汪直,毁掉沥港,就能搭建一条让自己逃离火山口,甚至青云直上的路。
其实钱渊挺理解,特么被推到这个前任死了后空闲那么多年的职位上,不赶紧立功滚蛋,难道还想着把这活火山给填死?
不过今天钱渊有点心软,他已经隐隐提到如果直取沥港后带来的恶果。
汪直的地位看似稳固实则虚浮,一旦沥港被毁,他是没有能力弹压手下那些船队的,到时候那些没了前路的海商和倭寇将蜂拥而至,东南沿海再无宁日。
就算王忬之前没有这个判断,但今天钱渊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但王忬如何肯放弃这个机会,汪直虽然可能警惕,但很可能想不到王忬会直取沥港。
从战术上来说,王忬已立于不败之地。
但从战略上来说,朝廷已立于不胜之地。
只是苦了后面继任的……钱渊歪着头回忆,在胡宗宪之前,好像还有好几个,张经、李天宠是最有名的,王江泾大捷后被冤杀的那两位,为此严嵩还带上了那位大名鼎鼎的杨继盛。
钱渊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不是我的责任,我只是遵循历史,只是希望在其中获得自己所需要的。
百年前,金家原本只是苏州走街串巷的货郎,直到二十年前金宏接手家业。
从一个货郎到买下第一间铺子,从战战兢兢参与海贸到后来投入张四维门下,金宏用了二十年让金家成为苏州商界不容忽视的存在。
不过金宏也有烦心的地方,已经二十出头的长子花天酒地,家中产业如果交到他手上,估计几年时间就能败光了,还好就在去年,新纳的小妾给自己生了个幼子,活泼可爱,看上去像个读书种子呢。
自己至少还能再干二十年,到那时候幼子也长大了,说不定都中举甚至中进士了,到时候长子稳重点让他经商,次子出仕……
金宏捻着胡须在想心事,冷不丁边上钱家仆人高呼一声,“少爷回来了!”
“哎哎,真是抱歉。”大步走进来的钱渊连连拱手,“都说绍兴师爷不好惹,小侄随口抱怨几句,结果中丞大人还真留饭了。”
“贤侄得中丞大人看重,这是大好事啊。”金宏那张肥脸上满是笑容,绿豆大的眼睛里满是忌惮,这小子还真和太仓王家拉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