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潜凡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随后略显失望的抱着树枝走向火堆,添加完树枝后,静静地坐了下来,浑然不知肩头的积雪正缓缓消失,目光灼灼地看着方潜渊。
又过了一阵,方潜凡身上的湿衣服升腾起一股若有若无的白色烟雾,但方潜凡和琉音都未察觉。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方潜凡拨弄着火堆,一不小心翻滚出一截通红的木炭,木炭像是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方潜凡,目光是如此的炙热,对视了一会,方潜凡才回过神来,用手中的树枝继续拨弄着有些暗淡的木炭——看来是想把它拨回火堆。树枝似是在无声的呐喊,呐喊声化作缕缕青烟,“噌!”树枝蹿起一朵火花。
方潜凡顺手将树枝扔进火堆,随后又从身旁取出一根粗壮的树枝,将木炭轻而易举的拨进了火堆,木炭又再次通红起来,手中的树枝也再次被方潜凡投进火堆。
目光上扬,方潜凡双手互相擦拭,最终十指相互交错的握成一团,嘴唇轻启,回忆的闸门也瞬间打开,开始了自言自语……
弟弟六岁那年的三月十七号,是个暖冬,亦或者说是个暖春,以至于露宿街头也并没有那么冷。但流落至此的两兄弟,在哥哥的倔强下,依旧漫步在街头,希望找到白天听说的那个破败的城隍庙。
“会不会已经有人了?”弟弟的童音,显得有气无力,在哥哥的带领下,并没有担心找不到住处。
两双小手牵在一起,哥哥转过了头,“那正好继续可以问问爸爸妈妈的消息,说不定他们就知道呢!”
闻言,弟弟脏兮兮的脸上瞬间洋溢起笑容,明明夜沉如水,却像是水落石出,“我们也是有爸爸妈妈的!”
哥哥的心似是被针刺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痛打乱了步伐,正想说些什么,身后的弟弟摔了一跤——
“疼不疼啊?我们慢点走,不着急的。”哥哥拽着弟弟的手,想把弟弟拉起来,“起来吧,应该快到了。”
弟弟十分反常的毫无反应,在黑夜里化作一团纹丝不动的黑影,“我们说好了的,要自己走,不能再背着你了。”哥哥似乎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蹲下身,准备扶弟弟起身。
轻轻推搡了一下,哥哥脸上的笑容被黑夜大口吞噬着,“你很冷吗?怎么手越来越冰?”哥哥摇晃着一动不动的弟弟,不安感从后脊猛地蹿起——
一声哀嚎划破了黑夜,惊扰了沉睡的寒风,寒风呼啸着狂奔起来,吹散了哥哥脆弱的坚强,泪水争先恐后的涌出,哥哥号啕大哭——因为弟弟似乎没了呼吸。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暖冬。
似是因为寒意,哥哥无助的瑟瑟发抖,仰着脖颈,声嘶力竭,“爸爸……妈妈……”泣不成声,哥哥紧紧地抱着弟弟,拼命地大声呼救,“爸爸……妈妈……”
起初寒风裹挟着呼救声,后来寒风裹挟着嘶哑的呼救声,再后来寒风淹没了喃喃的呼救声,最后寒风再也找不到呼救声——
直到最后,兄弟二人的父母也没有出现。
背着弟弟,哥哥似乎举步维艰,干涸的泪痕记录着昨晚发生的事,红肿的双眸见证了一切,渐渐喧闹的街头却容不下第二个知情人。背着弟弟的哥哥,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应该去往何方。
然而一切又像是拙劣的玩笑一样,伴随着旭日初升,弟弟脸色煞白的醒了过来,仿佛经历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哥哥喜极而泣,嘶哑的说不出话来,弟弟则发现哥哥丢失了一只鞋——
是啊,哥哥在昨夜丢失了一只鞋。
……
弟弟九岁那年的三月十七号,哥哥突然从梦乡中惊醒,似曾相识的不安感再次袭来,随即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自那以后,每当临近春天,哥哥总是杞人忧天的惴惴不安。“弟弟?”声音在破败不堪的房屋中回荡,弟弟并没有应声,哥哥翻过身,看着似是陷入沉睡的弟弟,“弟弟?”再次轻声呼唤道。
这一切仿佛是个噩梦,一个无比熟悉的噩梦,甚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轻轻的推搡变成了用力的摇晃,哥哥惺忪的睡眼被恐惧撑圆,“不用担心,只是睡着了,明早就会醒来的。”
哥哥自言自语着,像是忘记了自己轻声呼唤总是会得到弟弟似醒非醒说梦话的应答。
唯有黑夜,陪着哥哥再次见证着一切。